雖深知此地條件遠遠不及家裡的舒適,但蘇晚晚明白,在這個村子裡有自己的臥室畢竟罕見,多數村民是與家人共住,即便知青宿舍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空蕩。她暗暗調整表情,裝作不在意地轉身去提行李。
幸運的是,他們來的牛車一直尾隨在後,她無需特意回去人工搬運那大口袋的行李。
然而,僅是從牛車上卸下行李放到屋裡,這麼一段不算短的距離也令蘇晚晚感到有些力不從心。當跨過門檻,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向牛車走去。
“同誌,你能幫我找找車上最大的那個袋子嗎?”蘇晚晚詢問道。
四周沉陷在夜色之中,院子裡隻剩下昏黃的煤油燈微光,直到靠近牛車,她才發現包裹不見了蹤跡,包括她的重要行李袋在內。
“我沒看到。”跟來的人之一,百花村的青年答道。
“好奇怪,那種重的物品難道還會自己長翅膀跑了不成?“蘇晚晚咕噥著,全然沒有憂慮自己的行李會不翼而飛。
又有誰會偷走這麼既麻煩自己又無利益可圖的東西呢?
她還在院門口周圍尋找那丟失的行李,不經意地扭頭,險些與從另一扇門出來的許言撞個滿懷。
……許言是什麼時候離開屋子的?
蘇晚晚下意識地朝著燈光透露出來的房間瞧去,剛才青年不正是帶他們進入了那個房間嗎?她出門是為了拿行李,許言什麼時候出來的?
思索著,蘇晚晚轉回頭,望著許言走來時的那條路,以及他身後那個黑洞洞的房間,微微眨了眨眼睛。
“怎麼,那種沉重的東西都不叫上我一起來搬運呢?”蘇晚晚暗暗觀察著許言的神情,帶著假裝責怪地說。
“你能搬得動?”許言問道。
“哦,那就一起去抬嘛,”她回想起來,正是她和父親曾合力將那袋子抬到了王支書的辦公室!
白蘆葦一進門就接連問道:“隊長說過我們啥時候開始勞作?這邊的勞動工分又是怎麼計算的?”他心中湧出無數疑問。
“副隊長馮隊長剛剛提及,今晚好好休息,可能明天早上就開始進隊務勞作了。關於勞動工分嘛,好像說年輕人換來的分數是彆人大概的一點五倍。至於生活所需,你們也可以向生產隊提出。”回答者解釋道。
“哇,太棒了。”聽到可以得到過去村內收入的一半,白蘆葦喜不自勝。對他來說,這樣的工分已經相當不錯,沒有像彆人那樣過分追求更多的工分。
負責人終於結束了白蘆葦的連珠問題,擦掉額頭的細汗,然後離開院落。
隻剩下蘇晚晚他們四人留在院落中央,住宿的安排理所當然,蘇晚晚與李美芬合住一室,許言則和白蘆葦共寢一間。
屋裡,白蘆葦和李美芬仿佛心有靈犀,放下各自的簡單行禮後,一同走出房屋,在牛車處收取行李,各自歸寢他們的房間。
院子外,顯然沒人在乎那頭耕牛,既沒有被引領去草地上,它隻能在這饑腸轆轆地熬一夜。等到明天村長一早再來,或許能想辦法給它覓食,再趕回村裡去。
因為行李已被許言幫忙搬到室內,蘇晚晚也跟著李美芬進入房間,準備收拾行李。
這間房子格局如初,第二間屋同樣有個尺寸類似的火炕,火爐置於靠近門口的位置,桌上甚至還有一堆小木塊,應該是生火所用。
“你想睡在床的哪個位置?”對集體生活熟悉的李美芬很快安置完畢自己的簡單衣物,詢問晚晚道。
“隨便啦,門邊就可以了。”說著,蘇晚晚打開碩大的包裹,一件件拿出自己的私人物品。
相比李美芬隻攜帶幾套衣物和基本洗漱用品,她的行李豐富無比……
拿出物品的同時,晚晚感覺臉頰有些發燒。
“你娘真好,給你打包這麼多好物件過來。”李美芬說道。
蘇晚晚點燃了一盞微暗的煤油燈。這時,李美芬注意到了晚晚從包裡拿出的各種物件,大部分並不實用。她們村的知青常常買不起這些瑣物,若真是買了,他們可能就得省吃儉用。蘇晚晚輕輕垂下睫毛。
確實如李美芬所言,蘇晚晚眼前不少物品其實沒什麼太大意義。比如蘇瞻曾給她的雪花膏與護手霜,就被她隨意地擺在爐炕邊。
“咳,我已經告訴我媽彆預備太多這樣的東西,卻還是弄來一堆無用的。”取出第二隻同樣款式的搪瓷杯時,她感到深深的無奈。
“早點睡吧,誰知道明天又要忙活一天。”李美芬複雜地看著那些東西,而後脫鞋,直接蓋上新攤開的床單躺下。兩人間的距離保持在一米之間。
入夜,處理完母親給她的所有用品並整理歸置那些短時間內用不到的東西後,蘇晚晚靜靜地洗漱完畢,將脫下的衣物折好放在床邊木凳上,才安然入睡。
她自言自語,“村子裡的傳言說,村長家條件優裕,但從未真正見識。看你今天拿出這些東西,睡前繁瑣的動作和我們這些普通人和知識青年都不儘相同,看來傳言是真。”
剛入夢鄉,李美芬卻意外開口:“隻是生活習慣不同罷了。”她的翻身顯得輕巧且漫不經心。
“那也需要對這種習慣有所了解。在村莊,土生土長的人並不懂得這些衛生要求。講究妝扮和護膚通常是城裡姑娘才有的習慣。我們宿舍的鐘卿卿就是這樣,每晚點亮蠟燭熬夜美容,都不知道她在臉上塗畫些什麼是怎麼回事。”
若此前李美芬的言辭隻讓蘇晚晚覺得她有些嫉妒,現在的話就赤果果顯示出她的心思——李美芬不僅對鐘卿卿不友善,作為交流青年,似乎也企圖將這份敵意帶過來。對於李美芬,雖然不關心,也不清楚其背景及為何針對自己,但蘇晚晚絕不打算輕易示弱。
“睡眠打鼾磨牙這種事,算個人習性,如果不能接受,可申請調房間。生產隊對這類問題都很重視。”她平靜的回應使得空氣陷入了一刹那的寂靜,就像她話語中的冷靜一般陌生。
“沒錯,不過你有沒有聽說過關於鐘卿卿的流言呢?她和嚴文軒之間的那些……”李美芬繼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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