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本王要定你了!
這是一道低沉的男聲,帶著難以名狀的沙啞,讓心若死灰的金之南不受控製的輕輕一顫。此時的她還靜靜的躺在帝君的懷中,如同兩年前在穀中醒來的那一日一樣,不一樣的是如今滄海桑田的心。
那時,醒過來之際的金之南帶著小女人家的尷尬,羞澀,無措!但是現在的她內心裡隻有悲傷,無望,茫然……
兩人都未曾再開口,過了良久良久之後,金之南在權擎王府的數月裡,在帝君的懷抱中,第一次艱難的開口,然而說出的話卻讓帝君的心不受控製的刺痛起來。
“我以為我死了,為什麼要救我?”
帝君深深吸了口氣,素來淡漠得毫無起伏,毫無溫度的神色漸漸變得哀傷起來,他緩緩起身,為金之南蓋好錦被,眼眸深深,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久。此時的她已經不再如往日一般空洞麻木,眼眸中滿是悲戚,卻沒有一滴晶瑩的淚花,偏偏讓帝君覺得在她的心中眼淚正肆意橫流。
“我不會讓你死,我要讓你活過來,真正的活過來!”男人的聲音很輕很輕,卻帶著意味深長的沉重。
往日被自己塵封在心底的一幕幕不受控製的浮現在腦海裡,腐朽在心中!鮮血,呐喊,咆哮,悲傷,屈辱,絕望……最終的死亡!金之南深深的閉上眼睛,一行清淚順著眼角緩緩流下,宛如炙熱的岩漿,勢不可擋的灼傷了帝君強大的靈魂。
“我活不過來了!”
心裡被無法承受的過往滿滿占據,沒有餘留一絲一毫屬於自己的領地!一身孤寂的金之南無地自容的徘徊在心門之外,尋找不到半點可以棲息的溫暖港灣。
當一個人已經失去生命裡的陽光,感情,信念,之後便會被陰霾籠罩,徒留一個永世黑暗的未來。
現在的金之南覺得,自己已經死去!死在那些充滿鮮血死亡,權謀殺戮的過往!
一個承載著生死不棄的承諾,一個男人最有力,最厚重的情意,從帝君嘴邊輕輕說出,“從今以後,我——便是你一生一世的依靠!”
“有我在,你可以暫時軟弱,暫時逃避,但是你記住,沒有任何人能夠代替你過完屬於你的人生,這裡麵有你應該去享受,去承受,去感受的一切生命曆程!所以,你必須站起來,必須活過來,必須堅強且勇敢的走完你的一生!不管何時何地,歲月如何流轉,不管前方等待著你的是刀山,還是火海,是上天,還是入地,是死亡,還是新生,我都將陪著你,一生一世!皇天後土,永不離棄!”
這是帝君孤寂的人生中第一次對一個人許下了承諾,在往後的日日夜夜裡,在那些血雨腥風,刀光劍雨中,他始終都在無聲無悔的堅守著自己的承諾!如一顆永不會倒下的參天古樹,為這個女人撐起一片廣闊的天地,看著她一步一步走向讓世人膜拜臣服的高度,陪同她一起演繹著傳奇絢麗的王者之路!
“為什麼?”金之南靜靜的躺在床上,男人的話,讓她的心不受控製的掀起一道道驚濤拍岸的浪潮,久久不能平息。
帝君淺淺一笑,宛如雪山巔峰上一朵孤寂卻雅潔的雪蓮,霎時綻放,美得不可方華!他未曾回答金之南的問題,隻是徑自走了出去,對著門外輕聲交代一句,便走了進來。
莫約小片刻的功夫,雲兒便端來膳食,濃鬱的食物香氣衝淡了刺鼻的藥味。帝君將金之南扶起身來,靠在柔軟的枕墊上,接過雲兒手中的藥粥,輕輕吹了幾下,待溫度適宜之後,喂向金之南。
金之南就這樣看著他,眼神帶著死灰複燃的平靜,平靜得容不下任何漣漪,任何人。
帝君拿勺子的手就這樣停在半空中,他沒有開口催促,隻是靜靜的回望著她,四目相對的那一刻,金之南看見了男人耀眼如日月星辰的眼眸。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的金之南突然心中一疼,慢慢的,慢慢的,滲出鮮紅的血液,那雙眼眸與心中的記憶緩緩融合。曾幾何時,有一個男人總是這樣希冀的望著自己。
滄海桑田,生死沉浮之後,如今的他又是怎樣的一番光景?
金之南深深的閉上眼睛,刻骨的疼痛漸漸的席卷了她脆弱不堪的心房,身體裡沒有一絲堅強的力量,她就這樣緩緩的躺了下來,背對帝君,無聲的流下淚來。
帝君的手仍然僵硬的停在半空中,等待著,希冀著,時間一分一秒靜靜流淌,他依舊沒有等到她的回眸一顧。
藥粥早已經冷卻,帝君讓雲兒重新換了一碗熱氣騰騰的藥粥,他仍然固執的伸出手去,不曾開口言語,就這麼一直等待著。
藥粥冷了一碗又一碗,換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從暖熱到冰冷的過程宛如帝君漸漸冷卻的心。
帝君知道,這個新生的過程是漫長的,飄緲的,但是隻要她能醒來,他始終相信是有希望的。可是現在,傾儘他畢生力量才換回來的一線生機,才被他從地獄之門拉過來的靈魂,依然軟弱無能,自暴自棄!
這一刻,帝君感受到一種無以複加的憤怒,怒她的放棄,妥協,認命!在數月被忽視的時候,他不曾憤怒,在他懷中叫了一晚另一個男人的名字之際,他不曾憤怒!然而現在,帝君真的憤怒了,他失態的將背對著他的金之南強行拉了過來,動作迅猛卻不失溫柔,雙手一抱,讓金之南靠在枕墊上,精致小巧的勺子裡盛了些許藥粥,徑自對著金之南的嘴喂進去。
金之南隻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雙唇緊閉,根本不配合。帝君神色一凝,對著雲兒說道“給本王掰開她的嘴!”
暴怒中的帝君讓雲兒嚇得渾身一抖,急忙奔到床邊,雙手顫抖的靠近金之南。金之南抬起頭來,輕描淡寫的掃了雲兒一眼,雲兒當下便愣住了,雙手僵硬的停在半空中,茫然無措,沒有半點舉動。
“聽不懂本王的話嗎?”
雲兒一副快嚇得哭出來的模樣,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驚恐的說道“王爺,姑娘身子虛弱,經不起這樣折騰啊!”
心中頓時一緊,仿佛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緊緊的拽住心房,沒有一點空氣的吸入,窒息得難受。帝君笑得有幾分苦澀,“正是因為她身子虛弱,所以本王由不得她胡來。喂食傷不了她的性命,但是她繼續這樣下去,必死無疑!”
幾乎是低不可聞的說了一句“我不能讓她死!”
這一刻,雲兒仿佛明白了什麼,她緩緩站起身來,雙手依然抖得厲害,卻沒有半分遲疑。她鉗住金之南的下巴,強行將她的嘴掰開,金之南本就身體虛弱,力道再輕,她也沒有反抗之力。
帝君將溫度適宜的藥粥一勺一勺的喂了進去,一下又一下,滿滿一碗藥粥轉眼就見底。
待喂完藥粥之後,帝君這才讓金之南躺下身來,為她蓋好錦被。在生死邊緣徘徊多日的金之南身體狀況異常虛弱,還來及說些什麼,吃完一碗藥粥之後,便已經疲倦得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睡足足好幾個時辰,當金之南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部黑了下來。漫天夜空,繁星閃耀,明月泛著皎潔的光,宛如一匹精致的純白絲綢,至那九天之上傾瀉而下,鋪滿人間大地。
在金之南醒轉的之後,一雙有力的臂膀漸漸將她抱了起來,讓她靠在枕墊上。帝君接過雲兒手中熱氣嫋嫋的人參湯,他看了金之南一眼,靜默不語,隻是輕輕的吹著碗中還有些滾燙的湯汁。
如同清晨一樣,帝君讓雲兒掰開金之南的嘴,將人參湯強行喂了進去。
整整一晚,帝君都沉默不語,一句話都沒有說。夜漸漸深了,帝君看了一眼假寐中的女子,最終決定起身,徑自向著門外走去。腳步突然一頓,停在大門處,帝君並未轉身,男人的聲音透過溫和的風緩緩的揚了進來,“如果要我看著你繼續消沉下去,那麼,我寧願你恨我!”
帝君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後來的金之南已經不記得他的這一句話,她唯一無法忘卻的是遺留在她心中的那一道低不可聞的歎息!如此的無奈,讓人心疼!
日子一天一天的靜靜流逝,轉眼之間已經兩個月過去了!這兩月裡,在帝君的強勢照料之下,金之南的身體漸漸好轉起來。
雖然身形依舊消瘦,但是蒼白的臉色慢慢的有了血色,這是讓帝君最欣慰的好消息。然而,隨著金之南的好轉,她變得異常沉默無言,每日都靜靜的待在九月閣,從未踏出大門。不管府中的下人們如何勸慰,她均是不予理會,如一個遍體鱗傷的鴕鳥,雖然外傷已好,但是心裡的傷讓她畏懼的,懦弱的躲在自己的世界裡,不願出來,旁人也永遠無法靠近。
夏國的春天是一個美麗的季節,無數騷人墨客筆言飛走,誦儘夏國春季。然而,這渾然天成的美麗豈是寥寥數筆能詮釋出來?
這一日,陽光明媚,晴空萬裡。青綠的枝芽迎著春季的雨水與陽光漸漸綻放出嬌嫩鮮豔的花,偌大的花園裡一片生機盎然之態。
雲兒恭恭敬敬的候在門外,她時不時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屋內的情況。金之南安安靜靜的坐在八仙桌前,隻手撐著下巴,神色平靜,靜到讓人能夠忽視到她的存在。
雲兒心中思量一會,最終決定走了進去,她為金之南倒了一杯熱茶,恭敬放在她麵前,柔聲說道“姑娘,今日天氣真好,奴婢陪你出去走走吧!”
金之南仿佛沒有聽見她的話似的,隻是靜靜的坐著,沉默不語。
雲兒無奈,又苦口婆心的勸了一會,一如既往的淡漠,最終雲兒敗在了她的無聲拒絕之中。
就在這時,帝君緩緩走了進來,看到每日靜坐的金之南,刀鋒一般的眉緊緊一蹙,這一年來,這是帝君做得最多的一個動作。
帝君在她旁邊坐下,輕聲開口道“在屋裡悶久了對身體不好,我帶你出去走走。”
良久都未曾聽到回答,帝君伸手拉住金之南的手,剛剛才握住之際,金之南用力一揮,扯出自己的手,然後仿佛未曾發生任何事一般,靜坐不語。
氣氛徒然變得尷尬起來,雲兒無措的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過了一會之後,帝君再次伸手去拉住金之南,如同之前一樣,金之南又一次甩開他的手。
金之南緩緩抬頭,淡淡的看了帝君一眼,聲音平淡無波,像是一潭沒有生命的死水,“你不是我的誰,所以不要再管我了。”
心隨著女子清淡的聲音狠狠一顫,一種無言的劇痛頓時襲遍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