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死是活,都與你無關!”
帝君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仿佛壓著一塊巨石,似乎有千言萬語在咆哮呐喊,偏偏痛得連一聲呻吟都無法吐出。金之南緩緩抬起頭來,眼中的憂傷與絕望一閃而過,“我想,我活不過來了!就這樣吧,就這樣苟延殘喘的過完這一生,所以,你不要再……”
“夠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帝君頓時怒吼一聲,嚇得屋裡屋外的奴才婢女跪滿一地。男人神色帶著無法形容的憤怒與悲戚,寒眸如星,翻滾即將瘋狂的趨勢,緊緊的鎖住那雙清淡的眸子。
“罵吧,憤怒吧,然後離開,不要再管我!就這樣吧,我好累!時間,生命,未來對於我而言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我想……我已經死了!你再也不要……”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登時落在金之南的臉頰之上,力道剛猛,金之南身子一偏,重心不穩,頓時跌倒在地。
雲兒見狀,驚呼一聲,急忙跪走向前,攙扶起金之南。白皙的臉頰上一片紅腫,隻覺得火辣辣的疼。金之南神色如常,不喜不怒,不悲不傷,她在雲兒的攙扶之下,再次坐在八仙桌前。
心,漸漸的痛得麻木起來,帝君緩緩的垂下那隻打過金之南的手,握劍殺人決絕果斷,也不曾有半點異樣的手,此時在金之南看不見的角度,猛烈的顫抖起來。
男人的聲音很輕很輕,帶著死死壓抑的瘋狂與澎湃,“我說,夠了!”
隨著他的聲音,整個室內死一般的靜謐無聲!良久之後,不知為何,帝君突然變得失態起來,他一把拉起金之南,雙手緊緊的握住她消瘦的肩膀,看著她淡漠的眼睛,厲聲吼道“你夠了!你怒,你痛,你傷,你悲,我都知道,都明白!但是現在,你看看你這樣,意誌消沉,自暴自棄!嗬,你說的沒錯,你死了!你不是被你的敵人所害死,你的敵人還沒那麼強大!你是被你自己親手殺死了,下手果斷,毫不留情!”
“以前那個張揚不羈,桀驁不馴的金之南去哪裡了?你把她藏到哪裡去了?你說啊,說啊!你還要這樣要死不活的多久?時間,生命,未來,沒有任何人可以給你,意義是需要你自己去創造,去改寫!你好好看看,現在的你像什麼樣子!你要讓自己為已經無法改變的過去陪葬嗎?你可知,為你而死三萬人,你的父親,母親,在天上看著你呢!你繼續消沉,繼續自暴自棄,讓他們知道那些死亡,那些犧牲沒有任何意義!他們拚儘全力的一搏,換來的是一個已死的軀體!”
一直淡漠的金之南聞言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那些自己一直逃避的一幕幕再次不受控製的出現在腦海裡,慢慢的,形成銳利的刀鋒,勢不可擋的席卷自己破碎不堪的靈魂。
“嗬嗬!”感受到女子的反應,帝君嘲諷的笑出聲來,“你在顫抖嗎?如同死人的你還會顫抖嗎?你有必要顫抖嗎?你害怕?害怕那些人在天上看著你?嗬,你有什麼好怕的?你連死都不怕,還怕這個?”
“你就是個懦夫,是個失敗者!那麼多死亡換來的一線生機,被你這樣踐踏,輕視,你對得起為你而死的每一個人嗎?”
身體徒然一軟,沒有一絲力量,金之南差點就跪了下來。帝君一把提起她,強行讓她站起來,“不準跪!你這一跪,便永遠站不起來了!”
扶住金之南的手稍稍一鬆,懷中的女子便不受控製的往下墜落,帝君再次用力的抓住她,厲聲吼道“你敢跪下去?你給我站起來,聽見沒有,像個強者一樣,站得穩穩的!”
帝君扶住她的手慢慢的嘗試鬆開,然而,如同上一次一樣,金之南的身子依然綿軟無力,沒有那雙有力臂膀的支撐,她再次懦弱的向著地麵跪下去。
一行清淚順著金之南的臉頰緩緩流下,每一滴都流入帝君的心底深處,他神色一凝,已經痛得麻木的心再次狠狠的刺痛起來,尖銳無比,讓人無法承受。他緊緊的抱住金之南,仿佛要將她揉入自己的靈魂裡,“我不會讓你倒下去!就算一直拉著你,我也要你站起來!若是有一天,我已經無力為你撐起一片天空,那麼,我會先一步倒在你身下,讓你不會如這一次一般,摔得如此之重!”
帝君抬起女子的臉頰,溫柔的替她拭去晶瑩的淚水,聲音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沉沉說道“但是你要勇敢,知道嗎?”
“現在,走出這扇門,走出自我封閉的世界!”帝君輕輕放開金之南,緊緊的牽扯她的手。良久的時間之內,金之南依然顫抖不止,眼淚流得越發凶猛,她排斥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大門,沒有上前一步的勇氣。
“抬腳!”帝君厲聲怒吼,他幾乎是粗暴的將金之南向前一推,重心不穩,腳下一個踉蹌,在即將摔倒在地的時候,帝君用力一拉,再次讓她站得穩穩的。
金之南猶豫不決的站在原地,腳下像有萬斤之重,幾次鼓起勇氣,卻無法將抬起來。這才是金之南從死到生所跨的一步,這一步代表著靈魂的複蘇,醒轉……
時間一分一秒的靜靜流淌,金之南仍然無措的站在原地,沒有後退,也沒有前行。
“我讓你抬腳,聽見沒有?”帝君的聲音格外低沉,帶著濃濃的沙啞,金之南聞言一愣,下意識的回過頭來,帶著一絲脆弱的哭腔,哽咽的說道“求你!不要逼我!”
帝君恍若未聞,他依然緊緊的抓住金之南,登時向前一步,再次對著她的背部用力一推。像是在地獄之中,舉步艱難的行走,步伐闌珊,踉踉蹌蹌,但是這一次金之南卻穩住了失去平衡的身體,在沒有帝君的拉扶之下,站了起來。
幾乎是低不可聞的輕輕一歎,帝君神色一緩,輕聲說道“再走一步!”
“我……我走不了!”
帝君抓住她的手徒然一鬆,金之南頓時分寸大亂,像是漆黑雨夜之中,孤單行走的孩子,尋尋覓覓,找不到一個可以棲息的港灣。
還未等金之南細細體會心中的驚懼,一道猛勁的力道再次推向她的後背,在力道的推動之下,金之南再次踉蹌的前行一步。
就這樣,一推,一走,一推又一走!金之南終於被推到了大門之處。
躲在房內多日,已經好久不曾感受過陽光的溫暖,這種久違的感覺讓金之南不受控製的顫抖起來。她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那縷飄緲的日光。
這種用儘全力也無法抓住的感覺讓她的心滋生出一種難言的恐慌,她下意識的抬起腳來,想要退回自己封閉的天地。
一道低沉的聲音頓時響起“你若後退,便永在地獄!”
抬起的腳就這樣僵持在半空中,帝君緩緩走了上來,他半蹲下身,尊貴的錦衣華服鋪滿一地,屋裡屋外的所有下人紛紛驚詫的看到讓他們永生難忘的一幕。
在龍洲大陸上,男人的手很是尊貴,女子均以夫君能夠為自己畫眉挽發引以為豪。但是現在,在男人金戈鐵馬的世界裡,這個矗立於巔峰的王者就這樣半蹲著,那雙玩弄權術,指點江上的手堅定不移的握住一個女人的腳,給予她最後跨越生死的力量,將那隻腳緩緩抬起,帶離這道高高的門檻。
一直腳已經邁了出去,穩穩的矗立在大門之外,陽光之下。帝君又抬起金之南的另一隻腳,不容置疑的跨出了出去。
“我說過,我會陪著你!”
帝君牽著金之南一步一步的走到陽光之下,他們走得很慢很慢,步伐清淺,然而每一次的跨步都如一道驚雷響在帝君的心中。
柔軟的春風像是情人的雙手,緩緩的拂過身軀,帶著纏綿悱惻的溫柔。驕陽暖暖,光芒萬丈,賜予蒼穹之下的萬物一道絢麗璀璨的光。
這是金之南醒來之後,兩個月之內第一次跨出九月閣的大門,在帝君不容置疑的強勢之下,以一種硬朗的方式讓她走出自我封閉的世界!
九月閣外是一個花園,在生機盎然的春季裡,花園內眾花齊放,姹紫嫣紅,美不勝收。帝君並未讓金之南在這裡逗留,而是徑直帶她出了府邸。
見帝君帶領金之南緩緩走出大門,行風急忙迎了上去,恭敬的行禮道“主子,一切已經準備妥當。”
帝君點了點頭,拉著金之南走向門外停著的兩匹駿馬前,馬兒膘肥體壯,一頭鬃毛順滑油亮,春風拂來,迎風飄蕩,帶著極品馬王的高傲英姿,霸氣凜凜。
“上馬!”帝君輕聲說道。
金之南猶豫不決的看著眼前這匹駿馬,腳下的步子像是生了跟似的,紋絲不動。也不給她時間準備,帝君一把抱住她,登時翻身上馬,整個動作行雲流水,一氣嗬成。
將金之南抱上馬背之後,帝君並未與她同騎,而是騎著另一匹馬。
“出發!”
在城內的路程,他們並未策馬揚鞭,剛剛踏出城門之際,帝君手揚長鞭,用力揮在金之南那匹馬上,馬兒受疼,奮力的疾馳起來。
像是受驚的孩子,金之南緊緊的拽住韁繩,俯身在馬背上,閉著眼睛,不敢看這如颶風的速度。郊外藍天白雲,天廣地闊,駿馬飛馳,猶如淩駕在天地之間。
金之南任由馬兒奔馳,這樣強烈的奔跑讓她越發覺得驚慌失措,身子重心不穩,搖搖晃晃,也不知運用駕馭之術,像是一個初次騎馬的人一樣,生澀,笨拙。
在天地之間馳騁,沒有任何束縛的奔跑,激發了馬王骨子裡的野性。速度越來越快,眼見搖搖晃晃的金之南就要摔下馬來。
一直與她並肩齊驅的帝君見狀,神色一緊,登時站起身來,一個靈活的縱身翻越,便跨到金之南那匹馬上。
雙手自女子的腰間兩側穿過,用力的抓住韁繩,有力的臂膀將她緊緊的擁在懷中。感受到身後堅強的護盾,金之南下意識的選擇緊緊依偎。
在帝君精湛的馬術之下,駿馬飛馳,掀起一層層飛揚起舞的塵埃,耳邊風聲呼呼而過,透過這縷春風,金之南聞到了一股陌生的男人氣息,這是她第一次深深的記住了帝君的味道。
------題外話------
我記得一個朋友提前向我要了這一章的內容,她看完之後,問了為什麼不把女主寫得強一些!朱雀雀想說,在文文裡麵,我想儘可能的體現掙紮於大時代背景之下真實!女主金之南沒有開外掛,她是一個有著七情六欲的女人。在經曆那些苦難悲傷之後,她有著人類該有的絕望,脆弱!所以,在朱雀雀對人性和情感的理解之中,金之南的軟弱與頹廢是一個正常人該有的表現。就算最堅硬的鋼鐵也需要烈火的錘煉,人不可能沒有緣由的無端強大!那種情節可能不會出現在狂妃裡麵,在狂妃裡,每一個人物都有著自己的心路曆程。我想,這種真實的心路曆程才是最難把控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