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藝聽到這話,手上的刀柄被他的手指握得咯咯作響,但是他卻是無言以對。
隻要他敢在這裡承認自己是忤逆上官,那這些人就敢在這裡當場將他擊殺。
因為這軍隊之中忤逆上官,那就是死罪。
羅藝沒有辦法,隻能率領著麾下軍隊,再回去與對麵的高句麗軍隊繼續進行廝殺。
裴璟這也不是故意要在這裡弄死漁陽郡督軍羅藝。
他所謂的判斷,那確實是十分有根據的。
高句麗軍隊的夥食比不上幽州軍,甚至比不上幽州各郡的郡兵,所以他們的體力耐力,並不比羅藝的漁陽郡兵要好多少。
並且,他們的人數也更少,羅藝更換替補人手的頻率,都遠遠比他們快得多。
在這種情況下,羅藝再堅持一兩個時辰,對麵就該崩潰了。
而事實果然如此,在漁陽郡兵再次付出近兩千人戰死的代價之後,終於穩穩地登上了對岸。
高句麗的軍隊開始大規模地撤退,而羅藝這一個雄壯悍勇的漢子,也直接累得癱倒在了對岸的灘塗上。
裴璟可管不了他那麼多,他直接令旗一揮,大量的幽州軍騎兵從浮橋上殺到了對岸去。
整個平原上,都是幽州軍騎兵追殺這些高句麗軍隊的身影。
而羅藝看到這些,身邊隻剩下一半人馬的時候,已經預感到欲哭無淚了,他不知道,他原本就已經想到,這一次來參與對抗高句麗戰爭,損傷肯定會極大,但是他遠遠沒有想到損傷竟然會大到這種程度。
當天的夜裡,裴璟下令給羅藝的軍營裡麵,送來了大量的肉食,甚至還當場給士兵們,分發了不少的賞錢。
這直接就讓士兵們覺得,仿佛白天裴璟那十分殘忍的命令,隻是為了滿足這一場戰爭的戰略用途,並沒有彆的意思。
羅藝軍中的一些士兵,拿著手裡的賞錢,吃著碗裡的肉,心裡也在猶豫,或許這個幽州總管,並沒有他們想象中的那麼差。
他們甚至覺得這幽州總管還不錯,隻是自己家的上官得罪了幽州總管,才導致了如此的一個下場而已,反倒轉而怨恨起羅藝來。
而這對於裴璟而言,隻是他賞罰分明的象征而已。
隻要在他麾下作戰的軍隊,哪怕這些士兵,是他親手送去死的,他也會讓他們受到公正的待遇。
他之所以這樣子做,並不是給那些死去的人看的,而是給那些活著的人看的。
他要向所有人證明,無論他跟這個軍隊的主官關係有多麼的差,他也一樣能做到賞罰分明,將士能為他作戰,絕對不會吃上什麼虧。
十天之後。
幽州軍休整完畢,裴璟率領著麾下的所有軍隊,再次把這遼東城圍了起來。
遼東城內的守將,也很快得知了這個消息。
前幾天守護在江邊的軍隊回來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一天遲早會到來。
能在這個時候被送到遼東城來當將領的人,後台一定不怎麼硬。
守將在心裡其實已經罵過高句麗國內的君臣無數次了,誰都知道那樣的做法就是在得罪隋朝,極有可能再次引來隋朝的攻擊。
這個時候,不是誰當遼東城的守將,就誰死嗎?
尤其是守將早已經聽說了,這一次隋軍來襲的主力,還是那隋軍幽州總管裴璟率領的軍隊。
這裴璟也是他們的老朋友了,他們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死在了裴璟的手裡。
甚至可以說在過往的戰爭之中,他們從來沒有在裴璟的手下,占到過任何的便宜。
最悲慘的就是上一次隋朝軍隊撤退的時候,那白岩城的城主就想占點便宜,跑到遼水的邊上看隋軍渡河,結果最後全軍覆沒了。
那白岩城的城主運氣好,當場就死掉了,而他手下的那些士兵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守將聽在幽州境內的奸細說,白岩城的士兵們,現在都還在深山老林裡挖著礦呢。
此時的守將甩了甩腦袋,把腦子裡的雜念都拋了出去,就眼下這個處境,他已經沒有時間去緬懷戰友了,隻能憂心忡忡地想著眼下的對策。
可是無論他怎麼做戰爭推演,感覺這一次他都死定了。
他甚至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想法,要不這樣子投降算了,多少能留下了一條狗命。
可是守將又轉念一想,高句麗國的君臣恐怕也早就防著他這一手,他這一家老小都還在國內。
他這邊投降了倒是容易,恐怕到時候消息傳回去之後,老家連條狗都留不下來了。
正當他心中無比煩悶的時候,麾下的將領卻前來稟報道“將軍,隋軍賊子帶來了大批的攻城器械,已經到達了城下。”
高句麗的將領聽了這個消息,也是歎了口氣,隻能跟著手下的人來到了遼東城的城牆上。
在城頭之上,高句麗的軍隊看到了讓他們膽寒的一幕。
隋朝大軍五萬陳於城下西門,背後是巢車、雲梯等等的攻城器械。
裴璟連圍三闕一的心思都沒有了,顯然也不看好這些高句麗的軍隊,失去機動兵力之後,還能夠逃離遼東城。
遼東城的守將看著隋軍,果然盔甲鮮明,衣袍燦爛;
隻見隋軍金鼓震天,戈矛耀日;四方八麵,各分隊伍;旌旗揚彩,人馬騰空。
此時,守將又見隋軍大軍當中,擁著一位纓盔黑甲,威武霸氣的大將。
他見其人雖端坐黑色高頭大馬之上,卻也看得出此人長得是十分高大,身姿挺拔如蒼鬆,氣勢剛健似驕陽,好似睥睨天下,俯視萬生。
當下,守將明白,這人肯定就是這一次隋軍的大將了。
就連守將也不得不承認,城下的這名賊將倒是長了一番好皮囊。
看著這斑駁的城牆,裴璟都已經無言以對了,這次城牆就這幾年來都不知道被攻打過多少次了。
可遼東至今還能屹立不倒,也算是當年造這座城池的人有良心了。
雖然不願意再多說廢話,但是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一下,裴璟立馬立陣中,大喊道“請城上守將答話。”
城上的高句麗將士們都聽到了這句話,接著便發出了陣陣的私語聲。
那遼東城的守將有些無奈地站了出來,然後他又對比了一下,他現在站立的這個地方,與那裴璟戰力的地方距離有多遠。
顯然這次也是跟他那些前輩一樣,正在考慮著有沒有辦法暗箭傷人。
如果真的有機會在城牆之上,直接將那幽州總管裴璟射於馬下,也是一個天大的好事。
起碼要是真的能做到的話,這場仗也不用打了,他的小命也可以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