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大聲叫著,如拎小雞似的把那老者放在地上。
那老者直了直腰,喘過幾口氣,隨手拍起了身上的塵土,一副自顧自的樣子,儼然將周遭這班虎狼之士視若無物。
許寒對這個淡定的老頭不禁起了興趣,凝目上下審視打量。
卻見這老者皮膚白嫩如嬰,須發花白似雪,胡須稀疏,平整光潔的額頭上有一條刀刻似的深深皺紋,一雙細小的眼睛半開半闔精光四射,仿佛蘊藏著陰鬱的滄桑,儼然一副處尊養優的大官僚的模樣。
“有趣的老頭……”許寒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旁邊程平眼見這老者如此,不由的怒了,大喝道“老家夥,我家許將軍在此,還不快見禮。”
那老者聽到“許將軍”三個字時,修長的身形頓時微微一震。
那一雙細小的眼睛瞄向許寒,上上下下打量著,那般眼神,仿佛能識破人心,看穿許寒的思想一般。
許寒也沒有不自在,刀鋒似的目光反掃著那老者。
兩人的目光交鋒片刻,老者的眼眸中隱約閃過一絲驚異,卻是避向一邊,不再與許寒正麵交鋒。
“原來是許寒將軍,能在此相遇,真是緣份啊。”那老者忽然嗬嗬一笑,拱手作了一揖。
許寒微微拱手,還之一禮,淡淡道“未知這位老先生尊姓大名?”
“咳咳——”那老者咽了口唾沫,捋著白須道“老朽柳煦,幸會將軍。”
聽到“柳煦”二字,許寒的心頭著實一震,一種莫名的興奮陡起。
他這段時間早就把瑄國的公卿大臣摸透了,其中柳煦當之無愧是相邦安國之才。
瑄國能在這片藩王豎立的亂世當中開國,同樣少不了柳煦出的一份力。
這樣一個傳奇般的人物,如今卻如一名鄰家老翁一般,就這麼笑嗬嗬的站在自己的麵前。
許寒卻很清楚,那一張極具親和力的笑臉下,卻是一顆城府深不可測的心。
不過,許寒卻當真很興奮。
此番他遠赴開封,就是為了渾水摸一把魚,無論是文臣武將,或是金銀錢財,統統來者不拒。
眼下許寒身邊雖有淩子瑞、伊賢乘這樣的人才,但此二人終究算不上王佐之士,若欲成大業,身邊還得有當世絕頂輔臣不可。
柳煦,正是許寒急缺的人才。
“看來這一趟我真是不虛此行啊。”
許寒心中感慨,嘴上卻淡淡道“原來是柳煦先生,不過先生不是跟隨在鄧帝左右的麼,怎的會出現在這裡?”
柳煦歎道“鄧帝杉春城潰敗,如今各地兵馬開始暴動,開封也同樣如此,老朽誤逃至此,卻不想與將軍相遇。”
他那神情語氣,一副無奈的樣子。
許寒眼珠子轉了幾轉,卻很快判知他是在撒謊。
開封的達官貴人紛紛往關中方向去,說明鄧帝西撤關中的命令已傳回開封,而柳煦乃瑄國的相國,卻又如何能不知?
跡象表明,他這回多半是見瑄國大勢已去,準備放棄了瑄國高位,打算另尋出路,畢竟天下諸位藩王還是不少的。
柳煦此人最善明擇保身,他這般做法也是正常。
而柳煦以其識人之能,此番所行的方向,投奔韓釗福是斷無可能的。
至於許寒自己,雖新近崛起,但勢力畢竟弱小,再加上方才見麵時柳煦的驚訝表情,估計也不太可能。
這樣的話,那就隻餘下了一人。
許寒的嘴角揚起一抹冷笑,說道“我看柳相國恐怕不是誤逃至此,而是想南下去投奔鏖州南宮王吧。”
此言一出,柳煦的眸中立時閃過一絲驚色。
柳煦那細微的神情變化,焉能逃得過許寒的眼睛。
許寒知道,自己戳穿了他的意圖。
柳煦似乎不敢相信,許寒竟然能猜中自己的心思,瞬息間有些尷尬。
不過隻是一轉眼間,他的神色便恢複自若,笑嗬嗬道“這怎麼可能呢,柳煦乃是瑄國朝廷之臣,怎麼會去投奔南宮氏。”
柳煦不願意承認。
許寒淡淡笑道“這可真是巧了。”
柳煦一時不知如何以應,隻得訕訕而笑。
“我看先生眼下也無處可去,不妨就往我虔陽坐一坐吧。”
柳煦一聽這話就急了,張嘴欲言。
許寒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擺手道“來人啊,速將柳煦先生請往後軍暫歇,誰敢怠慢我饒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