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秧成川。
好好一個望渠,如今失去了顏色。
雷煥聽著聊蒼借冬涉川之口大放厥詞,看來封了萬年,即便是魔尊內心也不平靜了。
待聊蒼還要說什麼,隻見天空中雲層翻滾,風流湧動。
那氣勢如翻江倒海,穿雲破日一般。
雷煥見狀反倒有些緊張起來。他不等聊蒼反應,推掌祭出博山爐。
一道強光打在冬涉川穴海處,聊蒼本能想反抗,卻又被睛瞳禁製起來。
此時那雲中站立一人,正是赤水之澤護主賀鹿卿。此人修木德,化境與雷煥一般,都在空明境五重之上。
賀鹿卿放眼看了看殘破的望渠,嘴角一撇。非但沒有關切之情,反倒冷笑一聲:
“雷護主,彆來無恙!這望渠怎麼被你搞成這個樣子!叫我如何是好?”
雷煥在火麒麟上正了正坐,冷言回道:
“什麼時候閬風巔管到我棲雲閣來了。鹿護主若無事,便去彆處轉轉吧!”
賀鹿卿太了解雷煥,知道以他的脾氣說不出什麼軟話來。
“你彆忘了,如今是我執事。這四澤七山若歌舞升平便罷,可你瞧瞧這望渠,哀鴻遍野。你這護主,該當何罪?”
“罪我罰我,也隻有三聖做得到。你還是回去管好你的赤水吧。”
賀鹿卿怎麼會輕易放過這個懲罰雷煥的機會,論四澤七山他最恨的就是雷煥。
這萬年間,賀鹿卿一直傾心蒼梧山護主芣苢fuyi),女蘿之後世間唯一的女護主。隻是這芣苢死心塌地的等著雷煥,絲毫不為賀鹿卿所動。
這三個人你追我趕,從執息境到乘鼎境,又從乘鼎境到空明境。境界都空明了,可內心還在為情所困。可見修為再高,在感情麵前也無濟於事。
賀鹿卿察覺到望渠一處院落有殘破的結界,並非人間道法所為。
他點手一指,藤伯下得那道結界便散去了。
待要下去一探究竟,忽聽得火麒麟一陣嘶吼擋在麵前。
“怎麼?雷護主莫不是有什麼算盤,不想讓我知道?”
“我再說一遍,棲雲閣的事,還輪不到閬風巔插手。你再不走,休怪我逐客。”
賀鹿卿本就等他翻臉,賬本上好多記上一筆,聞聽此言順勢發難。
雷煥並不想與他纏鬥,此二人修為,即使不用法器也能毀天滅地。
賀鹿卿看出他畏首畏尾,想必那宅子裡定有蹊蹺。或許他勾結九界也未可知。
想罷使了個萬木霜天來壓迫雷煥。
霎時間萬木逼身,霜天壓境。
雷煥心道:這個賀鹿卿,竟然用絕殺。
眼看那破敗的冬家宅院經不起再一次摧枯拉朽。
亂了方寸的雷煥怕傷及冬涉川性命,隻好祭起天罡訣招架。
賀鹿卿見雷煥沒用真火來破,更是心生好奇。
眼看雷煥招架不住,一道法身破了萬木霜天,立於賀鹿卿和雷煥之間。
賀鹿卿被逼退了幾步,抬眼一看,不禁錯愕。
隻見夏織秧的巨大法身頂天立地,橫在他二人麵前。
雷煥的火麒麟倒像一隻家貓,見其法身也後退了幾步,被那巨大的氣障壓得頷首低頭,不敢叫囂。
“岩丘女帝!”
賀鹿卿拱手稱道。
“不知岩丘女帝在此,賀鹿卿有禮了。”
賀鹿卿緊咬牙關,心道:
剛才破那結界是蒼木界的道法,眼前又是新降世的岩丘女帝,雷煥你這葫蘆裡賣得是什麼藥?
夏織秧在萬年前九界混戰之時,與四澤七山的護主也打過交道。賀鹿卿的為人,她也略知一二。冬涉川若交到他手裡,必是死路一條。這才迫不得已現法身。
“賀護主,萬年不見,你是想破了九界的規矩,屠了我不成?”
賀鹿卿聽這話鋒,看來她和雷煥是一條船上的無疑了。
見這法身其象雖在,虛若遊絲,他心下一狠:
方才要不是你半路殺出來,豈不就將雷煥除了。既然你想與他作伴,我便成全你們。他日編派個岩丘女帝葬身於青水。到時死無對證,還不是聽由我一人分說。
想罷祭起落英訣,向夏織秧和雷煥打來。
可憐夏織秧這最後一縷靈思,哪還能招架得住,直接被落英訣打散。
眼前的局麵讓雷煥有些意外,怎麼又跑出來個岩丘女帝?難道這藤伯對我竟還有保留?
雷煥來不及思索,見賀鹿卿已殺紅了眼,趕忙收了火麒麟,祭出九陰純火。
五行相克,再加上這九陰純火是地火之尊。賀鹿卿這回實難討到好處。被九陰純火打進穴海,差一點內元儘毀。
賀鹿卿退出幾十仗外,對雷煥道:
“雷煥,今日看在岩丘女帝麵上,暫不與你計較,但疾惡瘴氣外泄,致望渠之災,生靈塗炭,為禍四澤七山,你難辭其咎,他日三聖麵前,看你如何應對?”
說罷飛身進入雲層,往赤水閬風巔去了。
打跑賀鹿卿的場麵不是第一回。以他對賀鹿卿的了解,日後必定會拿這件事大做文章。青水恐再無寧日。
雷煥四下觀瞧,已不見岩丘女帝蹤影。
一時間,萬籟俱寂。
雷煥看著滿目瘡痍的望渠,身為一方護主,雙手沾滿鮮血,怎不痛惜。
冬府宅院裡,冬涉川目光呆滯,嘴裡不斷念著:
“娘……藤伯……秧兒……”
這世界上與他最親近的三個人都離他而去。
冬涉川踉蹌著起來,拿起一根木棒,走過來單膝跪在夏織秧麵前。
“秧兒,你走了,我也不會獨活。這二十年你守著我,護著我,沒有一天真正為自己活過。但願有來生,換我守你,護你,為你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