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止韶華!
由彆人口中說出的離開二字,再聽了卻是那樣的不真實。
段韶華聞言一怔,有半響的回不了神。細想之下才想起一年前的夏日,那時他還載著滿滿希望。他為信若元撫曲,所思的所想的都是日後的自由,一時興起,吐露了離開之言。
那時雖還困在府中,可卻是信心滿滿。懷揣著希望,憧憬著未來,那徹底邁向自由的荊棘還沒有發得這樣茁壯。一樣的困鬥,段韶華已經是自暴自棄的向往起從前來了。
隻是今日的種種不堪,他又何必去擾他人。
“信公子果然好記性。”段韶華抬起頭看他,眼神忽悠,“再到來年開春,我還是琴師,還望信公子再去捧場。”
模糊著說著一個時間,再去捧場,京城琴坊之多,段韶華也希望其中一間有他的未來。
今日再見故人,一驚一喜消逝的極快。更多的隻有下意識的逃避和狼狽。更害怕的還是那京中流言,他冒犯餘大人之事,真也好假也罷。信若元是知道的吧,他定然也是聽到了!
這把不堪中更滲了無數恐慌,段韶華隻能去逃。
匆忙的腳步恰恰反映了他心內的驚慌,從而忽略了那明顯著踩著落葉的簌簌聲響。
鮮亮的紙紮燈籠在眼前一晃,段韶華被驚的忙是停下腳步,愣愣而看。
信若元已收了那笑意,明豔的臉被燭光印著。水墨衫,桃花眼,月白燈,仿如月中仙人。
段韶華怔住,這一刻連要該說什麼都忘了。
那明火幽幽,靠的越近,聽得信若元低吟了一聲,最後隻是道“你好自珍重。”
這簡單一句,卻叫段韶華整顆心都提了起來,一時間隻覺是又酸又麻。回想這往日種種,明明是要死忍,此時竟是冒上了一股難言的委屈。
外間流言之甚,他必是知道的。還有一句珍重,來之不易。
段韶華隻是點了點頭,“多謝信公子。”之後匆匆離開。
這星點子溫暖,已夠他舒愁解眉。
之後連著數日,那濃豔唱腔依然在府中高起。婉轉或多情,高昂或悲苦,盤旋不散。
段韶華這三個字徹底和失寵聯到了一起,管他外間紛紛揚揚,隻有他院中的日子過的死寂。一日複一日,以至大家都快忘了有這麼個人。
一轉眼到了數九寒天,天氣是出奇的冷,比之去年還要更甚。
寒意帶著大雪而落,凍走了一切生機。就算是緊閉門窗足不出戶,身上還是冷的厲害。
隻是所冷之地,恐怕也隻有段韶華這一處罷了。
府中的下人們自不用說,都是一樣的見風使舵,誰也不願為了一個已經被王爺拋棄的男寵費心。自段韶華失寵,當初曾給過穆青塵的待遇這會也一並落到了他身上。克扣供給,糟蹋飯食這已是見怪不怪。而到了這寒冬,下人們也嫌冷寒,苛刻的更是過分。
三餐送食幾乎都為冷飯剩菜,蠟燭更是連下人都不用的粗劣。今日扣一些,明日扣一些,恨不得人人都趕來踩一腳糟蹋。
大雪連落了好些天,壓得枝頭累累。一出門更是凍手凍腳,連綿的雪地,幾乎就看不到一人。
孤寂的院中不見人影,外頭冷的嚇人,屋內更叫是陰寒。
剛入冬時還有些黑碳送來,慢慢的就不見蹤影,所有的供暖之物都被斷了個乾脆。無火無碳,房中陰潮的不像樣,凍的人幾乎要褪下一層皮。
饒是段韶華再能吃苦,也抗不過這寒冬臘月。
冬日裡所能穿的厚衣幾乎都被翻了出來,可穿的再多裹的再厚,那也不過是從裡到外的冷著。又連著好些日子吃冷飯喝冷湯,連著點火星都不見,就是再強壯的人也要倒下了。
東兒也照樣跟著他受著,經常是凍的手腳通紅。段韶華好幾次都看不下去,明裡暗裡的勸著她早日離了這苦地,東兒聽過念過,可毫無要走的意思。
直到一日晚上,整個屋子都似被冷氣浸過一般。段韶華還是東兒,一並的冷的牙齒打顫,連話也說不利索了。
段韶華房中就無供暖,東兒的下人房就更不用說了。雖說是男女授受不清,可現在已是顧不得什麼了。段韶華握了東兒冷的發顫的手,一狠心是拋了所有道德束縛,搬了屋中所有的冬衣棉被,儘數蓋了二人身上取暖。
一男一女緊緊擁著,全身上下蓋的嚴實。雖是如此親密,不過也生不出什麼邪念。
東兒還在發著抖,段韶華乾脆將她抱的更緊了些,久了還能感受些暖氣。
寂靜的夜中,房中暗暗。才剛有些睡意,又被寒氣凍的精神起來。
東兒再也忍不住,在被下的手捏的死緊,忿忿道“他們也太過分了,這冬日裡還長著,可怎麼辦才好!”
雖是恨恨,可冬兒早被冷的沒了力氣,這說著更像是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