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韶華這才重新躺下,閉了目,耳邊的聲音也少了不少。
心中大片的煩雜好似隨著這點平靜都消去了,段韶華朝床內側了一個身。繼續思索起他這些天所打聽到了琴坊,還有幾間未臨,何時再去。若琴坊這片落了個全軍覆沒,下一步又該是怎麼走……
片片思量糾在心頭,打成了一個死結,難解之極。
恍惚間,熱汗發了滿頭。可是手腳都好似被固執,根本動彈不得。再接著,一陣涼風是送了上來,且比之前那陣大了不少。涼了在身,那沾身熱汗也不似之前難受了。
涼風送爽,段韶華隻覺舒服了不少,漸引了入睡的平定。
睡夢中,那股子涼風一直都沒停過。隻偶爾頓了一頓,或是為了緩解手上酸麻。
段韶華本還不覺得,意識逐漸了清明,扇風的人還未停。
這本是勞累活,他也不知睡了多久,采青竟是堅持到了現在。
頓時清醒過來,段韶華睜了眼起身,正想說讓采青下去休息,一對上眼卻是全沒了主意。
麵前人笑顏不改,隻是麵上微紅,端是一副好顏色。
段韶華大是一驚,“信兄?”
他一言不發,卻在這為他打了好半響的扇子。
段韶華越發的覺得心虛,忙是奪了他手中蒲扇,“信兄這是折煞我了。”
說完便是要起身,但披著一頭散發。發髻散亂,單薄衣衫,略一掙動就扯了那份微薄,半邊衣裳鬆垮垮的就要滑下。
都是男子,本是沒什麼忌諱的。但意識了什麼,段韶華冷不防的心裡一慌,忙是披了外衣,又急著去找束發帶。
記得睡下時是放在了枕邊,現下怎就找不著了?
正急著,手上卻是被人按住,瞧了信若元淺淺微笑,“段兄在慌什麼?”
連他也看出來了,段韶華低了頭去,左顧右盼間隻能找著話道“采青去哪了,怎麼是信兄親自打扇?”
“無妨,是我叫她下去的。我看段兄這幾日勞累,也隻能替你打打扇罷了。”
他含笑而言,
信若元麵上的笑有些淡了,似不是滋味道“段兄就這麼想離開,去外間受苦?”
段韶華隻聽了前半句略點了點頭,之後又是一凜,直覺是這句話好生熟悉。
段韶華卻有些便扭,“小事罷了,這還要勞煩信兄?”
說著就抽了手去拉自己尚且不整的上身,有些歎怨,“隻是勞累罷了,卻終是無果。”
他抿眉想了一想,還未思至什麼頭緒,一封信紙卻是遞到了麵前。
“這是?”段韶華並未伸手去接,隻依禮而問。
信若元麵上漾起浮雲一般淡薄,“我知道段兄這幾日為什麼心煩,那些人恐怕是瞧著段兄是個外鄉人,不敢擅用。正好我有一舊識,段兄可以拿著我的信去見他,謀上琴師一差總不會太難。”
他語間真誠,連信件也早早準備好。段韶華心下感動,終是受了。
手指剛觸了那信件,信若元卻是握了握他的手,叫段韶華嚇了一跳。
“段兄要走,我也不能強留。”信若元話間夾雜著認命,“隻不過段兄現在一切還不穩定,不如等穩了差事,再尋一個好住處,這樣你也可放心離開。”
信若元率先開了口,且是句句在理。段韶華再想,他為自己的確是樣樣都考慮夠了。
“那就多謝信兄了。”段韶華順著他的話點了頭,不計其他,心中的確是填滿了感動。
兩手在相接中生了熱,段韶華又有些尷尬的縮回手,“信兄如此幫我,來日,真不知該如何相報!”
信若元緩緩靠近,笑的詭異,“那不如是以身相許。”
也不知是否玩笑,這句話卻好似平地一雷。段韶華大驚,不敢置信的看了他,隻能慢慢後退。
“信兄。”段韶華急的麵上蔓紅,“你我皆是男子,即便是玩笑,你也不該拿這種話來戲弄於我。”
他如此反應,信若元也是愣了。笑意不複,眼底之意卻是不明。
剛才是頭腦一熱,待衝出口段韶華更絕了不妥,他這樣說實在是刻意了。
他低首,目光落在一邊的蒲扇上,諾諾然,“信兄。”
“無妨,是我言行不慎。”信若元很快又複了笑意,“那你先休息。”
他滿麵的笑意,轉過身後卻是突現了一抹蒼涼,看似大方的一展了折扇,不疾不徐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