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之邪妃驚華!
眾人聞言一驚,紛紛循聲看去。
卻見顧惜若滿目呆滯的望著前方,似是看到了什麼怪物般,整個人像是失了靈魂一樣。
段天諶見狀,暗自心焦不已,隻是礙於此時的處境,不能未經允許就擅自離開隊列,隻得遠遠的看著,擔憂著。
蒼帝也微微皺眉,對她這樣的舉動很是不解,有些不悅的叱道“顧惜若,你在做什麼?”
“呃……”顧惜若眨了眨眼睛,如蕉扇般的雙睫輕盈的跳動著,待看到地上的酒漬和酒杯時,小臉兒頓時變了,忙起身跪地請罪,“父皇恕罪。臣媳隻是見到父親又要去戍守邊關了,心下微微傷感,隨手打翻了酒盞,圖一個吉利。”
眾人聞言,頓時麵麵相覷,想著這都圖的什麼吉利,為何還有打翻酒盞這一說?
蒼帝佯裝不知,也不想橫生枝節,彆有意味的瞟了她一眼,便又將注意力都放到了站著的幾人身上,發表了好一番莊重肅穆的說辭,便揮手賜坐。
“若若,你怎麼神思恍惚起來了?”自從酒盞被打翻後,段天諶一直都在注意著她,如今坐到她身邊都不見被搭理,心下狐疑之時,也有些慌了起來。
顧惜若搖搖頭,一隻手輕扯著他的袖口,另一隻手在桌子下指了指對麵席位裡的某個人,小眉毛緊緊的揪起來,“那個人是誰?為何不穿朝服?”
段天諶循著她的指示看過去,卻發現在一群肅穆正式的朝服裡,那襲飄逸出塵的白衣格外惹人注目,許是感受到了他二人的視線,那男子回看了兩人一眼,執起手裡的酒盞遙遙高舉,唇角輕揚,神情溫和。
他的目光定定的盯著那道白衣身影,雙眸不自覺的眯起來,像極了瞄準獵物主動出擊的豹子,說不出的精明和機敏。
“哦,你說的是那個穿白衣的人嗎?”他拍了拍她的手背,漫不經心道,“那就是我方才跟你說的,七弟舉薦的能人,名叫舒旭,刑部侍郎。據說,父皇傳召的時候,他正在大街上走著,來不及換朝服就被拉過來了。”
原來是刑部侍郎!
她敢肯定,她一定沒見過那個人啊!
可是,為何她方才初見之時,心頭驀地升騰起一股強烈而特彆的感覺,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一樣,雖不揪心,卻似是為他所影響了?
顧惜若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小腦袋,一副苦惱的模樣。
段天諶見狀,劍眉幾乎要倒豎起來,緊緊握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擔憂著道“若若,跟我說說,到底怎麼了?你方才怎麼會突然打翻了酒盞,而且還是那樣一副呆滯的神情?”
若他所見不錯,她應該是看到那個舒旭之後,才會出現如此異常的反應的。
顧惜若自己也沒有理清楚其中的因由,此刻見他問起,也隻能是含糊其辭,草草幾句話就敷衍搪塞了過去。
段天諶冷眸淩厲的掃了眼,握著小手的手又收緊了幾分。
許是之前蒼帝為將領們踐行的緣故,原本獨屬於七夕佳節的歡樂輕鬆氣息,也已經蕩然無存。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的正襟危坐著,彆說喧嘩些,表i西安出七夕佳節該有的喜慶,便是執壺舉杯的動作都格外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察就羅人話柄,無端招惹出事端來。
“娘親,一點兒都不好玩啊!”
“是啊,哥哥說得不錯,那些人跳來跳去的,根本就沒有什麼好的看頭啊。”
一片詭異的氣氛中,兩道清脆稚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刹那間,禦花園內的氣壓一下低到了極點。
顧惜若邊驚奇著誰也與她有同樣的感受,邊在衣香鬢影裡找尋著聲音的發源。
卻發現那對雙生子正靠坐在林氏的身旁,稚氣未脫的小臉兒上頗是無聊之色,未長成的身子不停的扭動著,顯然是很不喜這禦花園內沉悶乏味的氣息。
她低頭笑了聲,微微垂下眼簾,遮住眼裡一閃而過的譏誚之色。
林氏頓時臉色大變,連忙伸手捂住小孩兒的嘴巴,按到地上跪著,驚慌求饒道“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啊!”
可小孩子的聲音本就清脆大聲,眾人想要裝作沒聽見,似乎也不大可能。瞥了眼蒼帝明顯陰沉下來的臉色,紛紛在心裡為太尉府的公子小姐鞠了一把同情淚。
皇後狠狠的剜了林氏一眼,繼而看向麵色冷沉的蒼帝,小心翼翼道“皇上,臣妾覺得,既然是一年一度的七夕佳節,不妨出點新鮮的花樣,既是為即將出征的將士們踐行,也可以娛樂下眾朝臣的心神啊!您覺得如何呢?”
蒼帝不置可否,隻是淡淡掃了下,顧左右而言其他,“柔妃呢?不是說,讓她來負責此次宮宴的一切事宜嗎?朕倒是想問問她,負責的結果就是這樣?”
皇後揪緊了手裡的帕子,暗暗惱恨著,此次可真是便宜了柔妃,委屈了她,竟然要去收拾這樣一個爛攤子。
她斂了斂心神,連忙擠出笑容,柔著聲道“皇上,此前柔妃妹妹身子不適,臣妾看著於心不忍,便勸她回宮歇息去了。想來她也是無心的,您可千萬彆怪罪於她啊!不過,臣妾倒是有個好想法,隻是不知道您是否同意呢?”
蒼帝終於正式的看了看她,但也僅是一眼,便毫不留戀的移開了視線。
皇後臉上有些掛不住,內心裡也是五味雜陳。
自那次上書房大鬨之後,她就隱隱覺得不安,在被禁足的三兩天裡,也是認真反省了下,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究竟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以前她也不是沒有犯錯的情況,可每次蒼帝都是一笑而過,根本就沒有追究計較的心思。
而如此次這般的不留情麵,還真是頭一次。
她這麼一想,整個人頓時慌了,眼神在玉階下的人群裡搜尋了一圈,才慌亂的看到了一派溫潤安然的段天昊。
段天昊微微眯起眼,將皇後的落寞神色看入了眼中,心下一時不忍,連忙出列,長身玉立於玉階之下,風度翩翩,將眾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去。
“父皇,”他道,“兒臣也覺得,單純是欣賞歌舞,實在是太過乏味了,倒是對母後口中的花樣點子很是感興趣呢!父皇,您覺得呢?”
對於這個兒子,蒼帝還是很滿意的,倒也沒有擺著那副冷沉威嚴的神色,而是和顏悅色的點點頭,這才重新看向皇後,淡淡道“被昊兒這麼一說,朕也有些期待了。你若是有什麼好的主意,就拿出來吧。今日,朕要與眾卿家同樂。”
“吾皇萬歲。”眾人連忙起身,齊齊看向蒼帝,高呼一聲,隨之又在蒼帝的擺手中坐定了下來。
顧惜若起身又坐下,心裡卻是無比怨念,想著下次再有什麼宮宴,她一定要找個完美的借口,儘數推了出去。
否則,宮宴上吃也吃不多,反倒是起身坐下走來走去,把吃下去的、原本儲存好的能量都消耗完了。
“嗬嗬……”正這麼想著,一陣溫醇的笑聲輕輕的飄入了她的耳中。
她狐疑的回頭,看了看身旁的段天諶,卻發現他眉梢微微挑起,儼然一副渾然不知所以然的模樣,心下頓時明白,那笑聲不是出自他之口。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就看向舒旭所在的方向,在看到對方恰好回以她一個謙遜溫和的笑意時,娥眉頓時緊緊的隆了起來。
段天諶見狀,薄唇緊抿,袖中的手也不由得握成拳,冷厲的眸光朝著舒旭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其間的警告意味甚濃。
舒旭輕輕揚唇,卻因距離太遠,宮燈明滅變幻,教人無法將他半遮半掩的神色看得真切。
站立在兩者之間的人幾乎感覺到火花飛濺灼傷肌膚的刺痛感,抬頭四望,當事的兩人已經悄無聲息的撤回了視線,恍如方才的交手與對峙隻是一種錯覺。
顧惜若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些細節,小腦袋裡似是發脹發酸,疼得厲害。
她伸手拍了拍,想要把混作一團的思緒都理出個所以然來,隻是不知為何,一旦深入想下去,感覺是要觸到亂麻之中的線頭了,刹那間又開始頭疼起來,小臉兒也變得蒼白了些許。
“若若,不要再想了。”段天諶心疼的抓過她的手,將其緊緊的握在手裡,“想不起來,就這麼任由著吧。若是你真覺得舒旭有問題,回去後,我讓青擎去仔細查探一番。”
顧惜若眨了眨眼,蔫蔫的點頭。
其實,她會出現這樣的情況,也不全是因為這個叫做舒旭的人。
之前為了製作印章,她已經顧不上好好休息,腦袋本就有些沉重,到了禦花園後,耳邊又是聒噪的絲竹聲,精神也愈發不佳起來。
如今,她最想的,便是找個安靜的房間,好好睡一覺。
可她沒有立即離去。
直覺上,她覺得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尤其是上頭皇後那殷切灼熱的眼神,更讓她心頭隱隱不安起來,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就要脫離她的掌控一樣。
這廂,皇後也簡單說了下自己的想法,把玉階下席位上坐著的一眾閨閣小姐說得熱血沸騰,紛紛摩拳擦掌,想要一展自己的風采。
可在顧惜若看來,無非就是穿越小說裡常有的各種“才藝比拚”——各家小姐上場演示自己最擅長的才藝,出眾者可以得到豐厚的賞賜。
這些女子,皆是五品官員以上的千金小姐,賞賜什麼的,雖說也很喜歡,可倒也還是其次。若是能夠借此機會大放光彩,入了在場皇室貴族子弟的眼兒,一生的榮華富貴也算是指日可待了。
顧惜若忍不住搖頭,為古代這些女子狠狠的歎息了一把,卻也沒有耐著性子看下去,小手一扯段天諶的衣袖,整個身子一歪,便直直靠在了段天諶身上,閉目養神。
她的位置本就靠前顯眼,稍有什麼動作,直接成了眾人眼裡的現場直播。
可她渾然不在乎,自顧自舒舒服服的靠著,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小嘴偶爾還砸巴砸巴的,像黑夜裡躲在角落偷吃的老鼠聲。
奇怪的是,在短暫的震驚後,眾人也開始見怪不怪了。尤其是上頭那位皇帝還沒個不悅的神情,他們也各自揣好自己的小心思,紛紛覺得,日後就算是諶王妃在大殿上說夢話打呼嚕,估計也是可以忍受得了。
顧礄見狀,幽幽歎了聲,眼裡卻是滿滿的心疼。
那晚,他翻牆越窗去見自個兒的閨女,卻發現她在篆刻印章,隨口便問了好多,那時才終於知道,這些年,在這個女兒的成長曆程裡,他這個爹爹做得有多不稱職不負責。
想到此次出征,也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歸來,英挺的眉毛間便染上了幾分惆悵。
“姑父不必過於擔心。諶王妃性子直率活潑,定會懂得您的良苦用心的。更何況,諶王對她也挺好,定會細心照顧她的。”身旁,玉子傾聽到他的歎息聲,連忙輕聲安慰道。
他也不過二十多歲,五官輪廓分明而深邃,許是常年征戰沙場的緣故,那膚色也呈現出古銅色來,卻不顯得粗糙,而是有著他獨特的俊秀和細膩。
較之蒼京那些依靠家族庇佑的貴族子弟,顯然的,這樣的他更容易成為了千金小姐們注意談論的焦點。
那一段戎馬生涯裡,他跟隨諶王走南闖北,浴血征戰,對對方多少也算是了解。
那樣的一個人——
在戰場上,是殺伐果決的將軍,在軍帳裡,是運籌帷幄的謀士,在眾將士之間,是以身作則嚴格律己的皇室之子,更是他們眼中的——神祗。
從今日種種看來,諶王對自己這個無法無天的表妹,也是上了心的,他自是不必擔心太多,是以,思考起一些問題來,也沒有像顧礄那般全麵周詳。
“你是不知道,我這個女兒啊,隔三差五就惹出一大堆事情來,著實令人頭疼。可是,國事在前,我這個做爹的,也隻能對不起她了。但願,真如你所說的,諶王能夠成為她的倚仗吧。”
顧礄執起酒杯,與玉子傾對碰了下,將其置於唇邊,聞而未飲,滿含愁緒的看向那個要坐姿沒坐姿要睡相沒睡相的女兒,想到她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依舊能夠安睡無異,心裡的擔憂卻是久久未曾散去。
玉子傾又低聲勸慰了她幾句,便聊起其他的話題。
不想,他二人的對話,直接被坐在其後的舒旭聽入了耳中,抬眸瞥了眼前麵顧礄的身影,又凝視了下沉睡著的顧惜若,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引得其他私下裡注意他的女子紛紛紅暈飛頰,芳心暗許。
“下一位,玉府玉靜瑜小姐……”
小太監麵朝著蒼帝,捏著尖細的嗓子唱諾著,之後又快速的側身,為即將登場表演的玉靜瑜讓出道來。
顧惜若剛好睡了一覺,意識回籠時,便趕上了玉靜瑜的驚豔出場,腦子裡驀地浮現出她曾經提過的事情,眸光閃了閃,隨之伸手把段天諶的頭拉低些,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甫一聽到自己的名字,玉靜瑜怔愣了下,隨之遙遙看向自己的父親和大哥,待發現他們也是一臉詫異時,心頭倏地劃過一抹不安感,直到那太監重新唱諾了聲,她才磨磨蹭蹭的起身,忐忑不安的往中央擺放的桌案走去。
但見她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腰係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引得禦花園內竊竊私語的年輕男子皆驚豔不已。
顧惜若睜開一條狹長的眼縫兒,時刻注意著場中的動靜,眼神兒不經意的在那幾個人身上來來去去。
冷不防被段天諶一推,眸光頓時一緊,下一刻,卻見蓮步輕移的玉靜瑜已經直直往一旁的桌案上栽去。
“啊——”
位於最外側的粉衣女子尖叫了聲,提著裙擺就直直避到一旁,眾人隻聽到“嘩啦啦”的聲響,玉靜瑜就已經倒在了旁邊的桌案上,酒水濕了一身的衣裳。
這意外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連宮女都傻眼了,沒有人上前扶起玉靜瑜,就任由她那麼趴著,泫然欲泣。
“哎呀,表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啊?”顧惜若驚訝的叫了聲,隨手捏了下段天諶的胳膊內側,便快速起身,往玉靜瑜身旁跑去,並將她小心的攙扶起來,拍了拍她的衣裙,不經意間瞥見裙擺處的珠子,雙瞳裡霎時冰芒一片。
這時,眾人也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了,想起方才那一幕,就感覺像是看到仙女跌落了泥沼裡,有些不忍直視起來。
尤其是以柳妍菁為首的某些官家小姐,見到玉靜瑜這般狼狽模樣,更是當麵掩唇笑了起來,顯然是對這樣的效果很是歡喜。
玉靜瑜緊緊咬著下唇,驚魂甫定的小臉兒慘白慘白的,淚盈於睫,楚楚堪憐。
玉子傾攥了攥拳頭,就要起身,走上前護住自己的小妹。
不想,顧惜若眼刀兒一橫,便止住了他的動作,隨之卻見她淩厲的瞪了眼柳妍菁等人。
待對方在各自的娘親勸阻下,停止了幸災樂禍,她才看向蒼帝,有模有樣的拱了拱手,正色道“父皇,玉小姐的衣裳沾了水酒,臣媳先陪她退下,待換好衣裳後,再回來。”
“這怎麼能行?”皇後連忙阻止,而後察覺自己的話太有爭議,不自然的笑了幾下,幾乎是苦口婆心的勸道,“諶王妃,玉小姐去換衣裳,讓宮女跟著便是,你何必多走這一遭呢?更何況,今日是顧將軍的踐行宴,你就不多留下來,跟顧將軍多多相處一下嗎?”
這個時候,顧惜若再意識不到什麼古怪,那她這穿越人的腦袋,也該卸下來了。
隻是,既然她站了出來,此事就由不得旁人來主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