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諶向來都喜怒不形於色,可此刻聽到這樣的話,英俊的眉宇也跟著染上了一抹暗沉的唳氣。
他嘴唇緊緊抿著,看著依舊睡得香甜的小妻子,心裡像是被什麼絞痛著,所有的情緒肆意翻滾,久久不能停息。
雲修看了看段天諶,又瞅了瞅靠在他懷裡看不出麵容的女子,忽然意識到這個表弟妹對他的影響,已經超過了自己的想象。
一時間,竟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須臾,段天諶緊了緊懷中的人兒,抬眸看向雲修,神色裡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期待,“表哥,那麼,如果她就這麼睡著,醒不過來,又該如何?”
總不能睡個十天半月吧?
“你也彆太擔心,”雲修低頭思忖了下,輕聲道,“她隻是身子過度虧損,休息夠了,自然就會好起來的。當然了,若是能夠先把內傷治愈,一切就好辦多了。”
段天諶聞言,壓在心頭的稍稍放了下來。
內傷而已,有他在,他相信很快就可以痊愈。
“那麼,這段日子,就勞煩表哥了。我們可能會留在此處,進而打擾你一段時間。”他想了想,繼續道,“若若這樣的情況,我很擔心,她會發生什麼意外。”
雲修點點頭,“沒問題。難得的見到你對一個女子上心,尤其是這個人還是你的王妃,我這個做表哥的,自然是義不容辭。可是東梁國那邊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辦?”
不想,段天諶卻是想也不想就回道“就那麼辦!亓雲帝的意思,本就不在於這所謂的和解談判上。依我看,不出幾日,滯留在東梁國的人就要被撤回來了。”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也不想去思考太多。
橫豎還有旁人去費精力,他又何必去操那份心?
撫了撫懷中人的麵頰,他眼眸處湧上一層憐惜。
如今,他所求的也不多,隻是想和他的小妻子好好相處著,至於那些軍國大事,就見鬼的都跑一旁去吧。
雲修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副模樣,抿唇輕笑了下,眸光在那顆隻看到頭發的腦袋上掃過,下意識就道“等你的王妃醒過來,我可要好好看看,到底是怎樣溫婉賢淑的女子,能夠把你的心給套得那麼牢?”
段天諶聞言,怔愣了下,後來似是想到了什麼,忍不住開懷大笑起來。
雲修有些莫名其妙,看著他俊臉上浮起的暖意,又瞅瞅旁邊彆過臉抖著肩膀憋笑的青冥和蘇靳寅,整張臉頓時變得無比尷尬,暗暗想著,難道是他說錯了什麼?
段天諶搖了搖頭,無奈笑道“你可真是說錯了,我這個王妃可不……”
“可不什麼?”懷裡的人動了動,慵懶到極致的聲音及時打斷了他的話,下一刻,但見她雙手舉起舒展,像隻貓兒般露出那張虛弱卻透著一股慵懶的小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靈動的轉了一圈,分彆在段天諶、青冥和蘇靳寅的臉上劃過。
許是被她抓到了現行,青冥和蘇靳寅臉上皆是無比尷尬,紛紛心虛的轉過身子,佯裝鎮定的看著天,看著地,就是不敢看那雙明亮的眼睛。
顧惜若也不拆穿他們,許是睡過一覺的緣故,她的精神狀態也好了不少。
她抬眸,看向段天諶,見他絲毫不覺得愧欠的盯著自己,小手在披風下狠狠的掐了把他腰間的肉,皮笑肉不笑道“段某人,彆人說我溫柔賢淑,你有意見?”
“沒……沒有意見……”段天諶眉心一跳,一麵想著這小女人受了傷,手勁兒居然還這麼大,一麵伸手撫順了她鬢間的亂發,笑得妖孽惑人,“若若,在我眼裡,你一直都是最溫柔賢淑的。”
青冥和蘇靳寅齊齊被口水嗆到,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想要從他那張臉上看出些許勉強的痕跡。
可是除了那璀璨明媚的笑意,他們卻是什麼都沒看出來。互相對視了下,紛紛從彼此的眼中窺出了同情的氣息——
諶王爺,似乎魔怔了。
雲修訝異的看著段天諶,從來都沒想過,有朝一日他會說出這樣曖昧的話,而且還是在這樣的大庭廣眾之下,一時間腦子沒轉過彎來,下意識就道“天諶,這話,我怎麼聽著那麼勉強?”
“咳咳!”段天諶警告的橫了他一眼,臉上卻不期然的浮起一層微紅,連忙解釋道,“若若,你彆聽他亂說。我這是真心實意的,不存在什麼勉強。你要知道,你的所有蠻橫無禮,在我眼裡都是最溫柔賢淑的!”
顧惜若頓時眯起了雙眼,語帶危險“你的意思是,我囂張蠻橫,你都看不過去,非要轉換成溫柔賢淑,才堪堪入目?”
段天諶忍不住扶額,連連擺手,“沒。我的意思是,你無論怎樣,在我眼裡都是最好的。就猶如在大部分的男子眼裡,女子溫柔賢淑才是最好的一樣。”
顧惜若可不管他說的是哪種好,剛醒過來,神情裡本就帶著一絲慵懶,可此刻,眯起眼就如一隻貓兒,朝他露出了最尖銳閃亮的牙齒。
“你們都給我轉過去!”小女人一聲令下,豪氣萬丈,其他人心知有好戲看,紛紛笑著拒絕。
“王妃,屬下覺得,此處風景尚好,轉過去就看不到啊。”某個無良屬下唯恐天下不亂。
“是啊,王妃,您剛醒過來,不宜操勞太多。若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蘇某可以鞍前馬後為您效勞。”就連向來清峻的蘇大人都婉言拒絕。
“表弟妹,他們所說的,正是我也想說的。”雲修一身白衣仙風道骨,隻是那臉上的笑,落入段天諶的眼裡,卻是該死的欠扁。
三人的眼睛裡幾乎都散發著光彩,似乎極為期待接下來的好戲一樣。
顧惜若那雙眼睛可是雪亮著的,哪裡不清楚他們心中的小九九?
可是,要看好戲,也隻有她能看;要欺負段天諶,也隻有她能夠欺負。
不得不說,在維護自個兒男人麵子的這點上,顧惜若是貫徹得十分堅決的。
一看灼灼的目光就直接定在了段天諶的臉上,她心裡那個怒啊,河東獅吼般使出吃奶的勁兒吼回去,“都給我轉過去!不轉的人,馬上給我脫光衣服去轉圈!”
唰一下,那幾個幸災樂禍的人連忙轉了過去。
青冥猶自不死心的想要偷瞥,卻在下一瞬聽到顧惜若冷冷的嗬斥“都給我好好站著。誰若是敢亂動,甚至是偷看,我就讓人扒光他的衣服。”
這一下,見識過顧惜若“真性情”的人,立即不敢亂動了。
扒光衣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
他們堅信,以顧惜若這不作假的性子,絕對是可以做得出來的。
唯獨雲修有些愕然,可秉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君子原則,還是也跟著背過身子去。
他終於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了。
原來這個王妃,沒有多溫柔賢淑,卻是少見的囂張狂妄啊!
段天諶目光灼灼的看著顧惜若,看著她容光煥發的容顏和她眾人麵前維護自己的舉動,心裡滿滿的都是感動。
他笑了笑,兩個小梨渦明顯的顯露出來,看得顧惜若有片刻的暈眩。
片刻後,她就板起了臉色,雙手把他的俊臉扯向兩旁,像扯麵筋般,咬牙切齒道“你可真是長本事了啊!居然還敢背後議論我囂張蠻橫了。我讓你說,我讓你說……”
她一連說了好幾個,那副青麵獠牙的模樣,在清晨的日光下卻顯得格外明亮可愛。
段天諶被她這麼扯著,麵皮被蹂躪出各種各樣的形狀,自己卻是笑得格外開心。
顧惜若見狀,心裡更加惱火,想也不想就對著那脖子咬了下去,“我咬你,我咬醒你,居然還敢給我笑!”
“嘶……”某個被咬的人吸了一口冷氣,聞著懷中之人淡淡的馨香,心神好一陣恍惚,再回過神來時,脖子處已經多了一個紅紅的印記。
他伸手撫上被她咬過的地方,方才唇齒下的柔軟而奇特的觸覺還在,垂眸看著她時,紅唇皓齒,對比極致的誘惑,他隻覺額頭青筋直跳,一種情不自禁的感覺像潮水般洶湧襲上大腦,對著那紅唇就重重的吻了下去。
“唔……”顧惜若哪裡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做,待意識到周圍還站著幾個人時,小臉轟地紅了起來,不由分說就將他推拒出去,想也不想就厲聲嗬斥,“段某人,你乾嘛啊?這裡還有人呢!”
真把那幾個人當死人不?
經此一事,她以後還怎麼在他們麵前抬起頭?
段天諶心下發惱,一麵腹誹著方才把我的臉當成麵團揉時怎麼沒想到有人在,一麵厲目掃過,衝那幾個人叱道“都給本王離開這裡。越快越好!”
“是,王爺!”青冥和蘇靳寅聞言,連忙逃也似的往前跑去,那模樣,真像是後麵被什麼狼犬追著似的。
隻是,細看之下,他二人的耳根處已經紅了起來。
雲修則是一開始就躲在了遠遠的地方,看到青冥和蘇靳寅落荒而逃的狼狽模樣,笑得雲淡風輕,想著還是他足夠明智。
“雲公子,您怎麼來了這裡?”青冥慌不擇路之下,竟意外發現了雲修那白衣身影,連忙一驚一乍的叫了起來。
“噓,你想乾什麼?打擾你家王爺的雅興嗎?”雲修豎起根手指,眯著狹長的眼睛,笑得漫不經心,可任誰都能看出他眼裡的狡猾之色。
蘇靳寅同情的看了看青冥,又回頭看了看那兩道被掩映在蔥鬱綠樹之中的身影,眼裡快速的劃過一絲什麼,走到雲修的身旁,決定離青冥這個惹事精遠一點。
顧惜若有些無奈,明亮的雙眸靈動的轉了一圈,哪裡還能見到什麼人影?
這麼想著,獨屬於段天諶的陽剛氣息就立即覆蓋了下來,將她所有的心神全部攫取住。
她眨了眨眼,看著驟然放大的俊臉,想要推拒,卻發現唇齒交纏中,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力氣。
唇上傳來的清涼觸覺,迅速的竄至全身,她鼻息間皆是那股爽朗乾淨的陽剛氣息,就在那由他營造出來的溫暖中,腦中暈沉,思緒百轉起伏。
她緊緊的偎在段天諶那堅實溫熱的胸膛處,聽著耳旁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隻覺得自己的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
段天諶眸光柔得幾乎能夠滴出水來,看著她在自己懷裡,眼神變得迷離,嬌媚動人的臉上染上薔薇色,眸光一暗,不自覺的收緊了雙臂,將她圈得緊緊的,共同沉浸在這久彆重逢的親吻當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顧惜若覺得自己不能呼吸了,段天諶才放開她,末了,還意猶未儘的啄了兩下她微微紅腫的雙唇,唇角跟著揚起一抹笑意。
顧惜若沒好氣的瞪著他,可她的眼神本來就迷離魅人,此刻一瞪,卻成了無比嫵媚的嬌嗔,看得他又是心旌搖曳,對著那紅唇又是好一陣綿長激烈的長吻……
“唔,彆……彆了……”顧惜若真是怕了他了,雙手撐著他的胸膛,癟著嘴,又嗔了他一眼,氣息不穩,“段某人,你要記住,我現在還是個傷患,是個病人,你要好好的對我!”
末了,想到他方才的“小人行徑”,又伸手捶了捶他的胸膛,猶自不解恨。
段天諶忍不住捂上她的眼,伏在她的肩頭,語聲低啞,“若若,真想吃了你。”
他的聲音不高,在她耳邊吐氣如蘭,卻莫名的讓她紅了臉頰。
不甘心就這麼處於弱勢地位,她雙手環住他的肩頸,頂著一張紅彤彤的臉,嘴裡倔強的哼道“現在可彆說得太早了。誰吃誰,還不一定呢!”
“哦?”段天諶微怔,抬頭看她,片刻後,開懷大笑,自胸腔處傳來的震動,讓她的手掌心微麻,不自覺的收回,卻見段天諶湊到她耳旁,低聲說了什麼。
下一刻,顧惜若的臉幾乎紅得能夠滴血,埋首在他的胸前,恨不得地麵開出一條縫,能讓她鑽進去。
這裡,暖意洋洋,可在佘煜胥那裡,卻是冰封千裡。
“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佘煜胥盤腿坐在石床上,陰鷙的目光直直盯向跪在地上的手下,周身散發出來的唳氣,幾乎能夠讓那些手下窒息而亡。
言暢在一旁看著,心有不忍,連忙走出來,神色凝重道“主子,此刻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為今之計,隻有先離開此處,才是最安全的。此次,諶王有備而來,而且還帶來了岐城大量的城駐軍,在人數上,咱們就落了下風。唯有儘快離開,方為上上之策啊!”
佘煜胥當然懂得這其中的道理,可是一想到段天諶能夠解開他布下的陣法,悄無聲息的把人帶走,心裡便是滿滿的不甘。
他身為東梁國的儲君,自小學習的便是東梁國皇室裡的異術奇陣,就連他的師傅遊弋都說,世間還沒有人能夠如他這般有天賦。
數十年內,他都不會找到對手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段天諶竟有了那等能耐了?
為何他從來都不知道?
“主子不必擔心,屬下已經打探到,尋找到外麵那些陣法的人,並非是諶王本人,而是一名白衣男子。”言暢不知他心中所想,卻正好說中了他的顧慮,在他的示意下繼續道,“目前,屬下雖還沒查探到那名白衣男子的身份,不過看他與諶王的關係極其親密,並且眉宇間也與諶王有幾分相似,彼此之間的關係應該不簡單。”
佘煜胥此刻才不管是誰,單憑著對方能夠解開他辛辛苦苦布下的陣法,就足以被列入必殺之人的行列。
但見他動作緩慢的起身,撐著言暢的手走到洞口,眯著眼,迎著外麵的日光看去,聲音卻是冷如冰雪,即便是暖日高陽都無法融化,“這個人,千萬要格外注意。離開這裡後,找個機會,讓他永遠都消失在這個世上。”
“是,主子。”言暢在旁躬身應道。
頓了頓,他又抬頭看了看佘煜胥,斟酌了會兒,還是忍不住道“主子,此次之所以會出現那麼大的紕漏,而我們的手下竟也沒人能夠及時發覺,主要問題還是在先生的身上。屬下等人發現,先生已經被人殺死了,那個頂著先生的臉的人,恐怕也很不簡單。咱們是否需要……”
他做了個切脖子的動作,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佘煜胥斜睨著他,毫不猶豫道“那是自然。此事,你親自去辦。”
但凡敢覬覦他東梁國異術奇陣的人,他都不會讓對方存留在這個世上。
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一陣喧嘩之聲。
佘煜胥擰眉叱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做什麼如此慌張喧嘩?”
“主子,”一手下飛也似的跑了進來,單膝跪地,“外麵已經被士兵全部包圍了。”
佘煜胥臉色唰一下就黑了下來。
向來都是他去包圍彆人,什麼時候他也成了淺灘困龍了?
------題外話------
灰常感謝
zhouji666ok投了1票
劉汐雅1025投了1票
780377774投了1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