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帝輕咳了幾聲,不怒自威的臉上布滿了寒霜,“柳國舅,既然你有證據,就把證據拿出來,讓朕和諸位大臣一同瞧瞧。”
“皇上,微臣手裡是沒有證據,”接到蒼帝如刀子般淩厲的目光,柳朔存立即垂下了頭,卻是一字一頓無比清晰道,“可是微臣知道,所有的證據都在堯王爺的手裡。”
話音剛落,蒼帝的視線唰一下就射向段天昊,帶著獨特的強勢和威嚴,幾乎要從他身上割下一塊肉下來。
段天昊頓覺喉頭發苦,麵上卻是不動聲色。
這個父皇,偽裝了那麼多年,此刻終於不再偽裝下去了。
“昊兒,柳國舅所言是否屬實?”蒼帝看著他,微微前傾著身子,神色莫辨。
段天昊撩起衣袍,跪在地上,行了個恭敬莊重的禮,畢恭畢敬道“啟稟父皇,柳國舅所言,難免有些誇大。不過,早在不久之前,兒臣就得到了消息,六嫂的確無視數十個無辜女子的性命,並親手劈死了岐城總督明哲。而在玉子傾到達岐城後,把持了岐城的軍政大權,並且火燒了岐城與東梁國鹿城之間的森林,其中蠻荒之人死傷無數,更是惹怒了那片森林的蠻荒之人埃圖撻,放出大量毒物,禍及岐城百姓無數。這些皆是事實,若是父皇不信,還可以派人去岐城查一下。”
若說柳朔存所說的,不足以讓人相信,那麼經過段天昊的嘴巴說出來,那便是毫無疑問的了。
一時間,上書房內其他的大臣紛紛交頭接耳起來,所議論的,無非就是“諶王妃草菅人命囂張跋扈無視法紀其罪當誅”等等諸如此類的話。
蒼帝更是緊抿起了嘴唇,渾身散發出冷寒的氣息,直欲將上書房偏殿內的空氣凍得凝固起來。
他雙目圓睜,雙搜握成拳,就算沒說一句話,可諸多文武大臣卻已經知道,他已經瀕臨暴怒的邊緣。
原本還以為,這個顧惜若就是膽子大些,為人囂張狂妄些,做事還是有分寸的。
可如今看來,哪裡是有分寸?
簡直是沒腦子。
他放在案上的手緊了又鬆,鬆了又緊,臉色陰沉著,冷聲質問“諶兒,你說,到底有沒有這回事兒?”
“回父皇,絕無此事。”段天諶明白,無論如何都不能把這些罪名認下來,至少不能在這些朝堂大臣麵前認下來,如今回答起來,強裝出來的中氣十足也很自然,“七弟和柳國舅口口聲聲說,兒臣的王妃做而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何不拿出證據?空口無憑的道理,難道在場的諸位都不懂得嗎?”
他這句話,可算是犀利,直接把蒼帝也繞進去了。
蒼帝氣結,卻在見他如此理直氣壯時,心頭莫名的鬆了一口氣,轉而看向段天昊時,語氣裡帶了幾分嚴厲,“昊兒,你六哥說得對,既然你有證據,不妨拿出來,讓朕看看,朕欽點的兒媳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段天昊見狀,心頭疑惑頓生,略感詫異的抬頭看向段天諶,怎麼都沒想到,事情竟會進展得如此順利。
他這個六哥可知道,一旦把證據擺出來,顧惜若就沒有安然無恙的可能了。
這兩人不是很恩愛嗎?段天諶不是待顧惜若不同嗎?
為何會如此做?
再看他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樣,段天昊心頭不由得升騰起一抹不安,可又想起為了這一日,自己部署了那麼多,甚至連最不能割舍的都割舍了,段天諶遠在南部邊境,又能知道多少?
這麼想著,他心裡就安定了下來,朝蒼帝磕了個頭,便起身吩咐起候在門口的手下。
那日,他去拜訪了玉老先生,得知玉老先生無論如何都不肯鬆口,便另外想出了彆的計策。不想,在他走後,玉老先生卻突然昏迷不醒,所有的矛頭似乎直接指向了他。
他暗中追查此事,也沒放棄過自己的部署,自認還是做得比較完美的。隻要今日能夠給顧惜若定罪,那麼事情就真的簡單多了,他心心念念的願望說不定就能達成了。
段天諶看著他如此自信滿滿,袖中的手不由得緊了緊,眼裡不期然的劃過一抹暗芒。
本來他還想,帶他的小妻子進宮麵聖的,可如今還真是無比慶幸之前的決定了。
無論結果如何,讓她來麵對這些醜陋的麵孔,簡直是對她的一種褻瀆和侮辱。
罷了,所有的事情就由他親手掐斷結束吧。
也是時候,該分出一個結果了。
眾人等了會兒,仍舊不見所謂的證據,看著段天昊的眼神裡盛滿了疑惑。
“昊兒,你的證據呢?”蒼帝已經等得有些不耐煩了,死死的盯著他,語氣惡劣。
被他這麼一喝,段天昊心裡也焦急不已,回頭看了眼上書房的大門,連忙回道“父皇,您且等等。估計這會兒已經在路上了。”
蒼帝隱忍著怒氣沒有發作,淡淡掃了段天諶一眼,耐著性子,等。
等了又一會兒,還是沒有等來段天昊所說的證據,蒼帝隱忍許久的怒氣終於爆發出來,手一拍長案,繃著一張臉就厲聲嗬斥“昊兒,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有沒有證據,給朕一句話。還是說,你和柳國舅串通起來,就是為了欺瞞朕的?嗯?”
段天昊皺了皺眉,溫潤如玉的臉龐上終於裂出了一道痕跡,將他往常的溫潤如玉給打破。但見他朝蒼帝拱拱手,畢恭畢敬道“父皇莫急,兒臣這就去看看。”
語畢,他轉身大步走出去,與段天諶擦肩而過時,無意中瞥見對方似笑非笑的眸光,心裡頓時惶惶然,隻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脫離了他的掌控。
可如今走到了如此地步,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他腳下步子飛快,仿佛是為了能夠給自己打氣般,脊梁也格外挺直,走到上書房門口,剛好看到方才吩咐的手下,忙扯過他低聲詢問起來。
不想,聽到那個手下的稟報後,他整個人頓時石化在了原地。
直到裡頭再傳來蒼帝的聲音,他才恍惚回神,可從他不好的臉色和略顯錯亂的腳步中,誰都看得出來,事情似乎不是很妙。
“證據呢?耽誤了這麼久,難道你就讓朕和諸位大臣空等著?”等了這麼久,蒼帝的臉色還真算不上很好,尤其是在看到段天昊近乎失魂落魄的模樣時,臉色就越發陰沉如密布烏雲。
段天昊暗暗瞪了段天諶一眼,隨即跪了下來,有些踟躇道“啟稟父皇,原本證據已經準備好了,可方才手下來報,那些人證物證皆被人毀去了。兒臣無法,教父皇,失望了。”
“這麼說來,七弟所謂的證據,其實是並不存在的,對嗎?”段天諶在旁幽幽歎道,待看到段天昊憤恨的瞪著他時,唇角一勾,似笑非笑,“父皇,這事兒可就好玩了。你看,七弟口口聲聲說有證據,可在等了那麼久後,卻等不到所謂的證據,這是想要戲耍我們嗎?還是說,七弟和柳國舅方才的言語,不過是臨時杜撰出來誣蔑兒臣的王妃的,當不得真?”
段天昊沒有反駁,有苦說不出。
因為他知道,此刻再反駁什麼,都是無濟於事。
若是此前他和柳朔存沒有將此事捅出來,或許事情還有回旋的餘地。可在看到他這個六哥眼裡凜冽的眸光時,忽然覺得不大可能了。
可柳朔存卻不這麼想,又或許他根本就不相信,段天諶有那麼大的能耐,剛回到蒼京就能洞悉他們的部署,並做出相應的反擊對策。
這麼一想,他有些惶恐不安的心情也瞬間安定了下來,朗聲道“皇上,平白無故的,怎麼那些證據會被人毀去?這其中分明有人使詐,想要借此機會保全諶王妃。還請皇上明察。”
“依柳國舅看來,本王就是想要保全本王的王妃才會刻意銷毀了這些證據的?”段天諶緊接著追問,“本王的王妃經常說過一句話,說話做事皆要講究真憑實據。如果你懷疑誰毀去了那些證據,那就拿出證據來說明!柳國舅如此臆斷,是否對得起你為官多年練就出來的本事?若是找不出證據,那麼汙蔑本王的罪名,你可得掂量掂量!”
柳朔存氣得胡子發抖,抖著手指指著他,豁出去叱道“諶王,若是微臣找到了證據,諶王妃就肯定會……”
“夠了。都給朕住口。”蒼帝冷聲嗬斥,“一個是朕的臣子,一個是朕的兒子,何至於鬨到如此境地?朕養你們就是為了聽你們在這裡吵架的嗎?”
眾人聞言,紛紛匍匐在地,不敢再吱一聲。
蒼帝凜冽的眼神一一掃過在場的諸位,冷冷道“來人,傳諶王妃入宮,務必要快。”
段天諶聞言,連忙回頭看向段天昊,眼裡劃過一絲冷厲。
他的小妻子,指不定還在抱著枕頭呼呼大睡呢。
現在去打擾她,他可是要心疼的。
……
不過,這次段天諶可是猜錯了。
某個女人沒有抱著枕頭睡覺,也沒有回王府歇息,而是去了風華樓。
風華樓,其實是蒼京裡比較有名的一座酒樓。
正是晌午用膳時分,風華樓內人來人往熱鬨無比。顧惜若剛走入,樓下大堂裡用膳的人齊刷刷的看向她,滿是打量。
她沒有在意,帶著青冥徑自朝樓上走去。
甫一走上二樓,就看到一名少女正站在門外,看到她走上來,連忙福了福身,“奴婢見過諶王妃。”
“嗯。”顧惜若點了點頭,不冷不熱道,“你們主子可在裡麵?”
“啟稟諶王妃,我們王妃已經恭候多時了。”那婢女連忙推開那扇門,朝著顧惜若福身道,“您請。”
顧惜若為她口中的“我們王妃”而感到詫異,想到蒼京裡唯一存在的兩個王妃,唇角冷冷勾起,抬步就要走進去。
跟在顧惜若身後的青冥連忙阻止“王妃,要不屬下先去探探虛實?”
“不必了。”顧惜若高舉右手,大步跨過門檻,意態從容的走了進去,“你就守在這裡。有什麼事兒,我會提前告知你的。”
隨著雅間的門被合上後,房間內的光線少了許多,卻不妨礙顧惜若細細打量房間內的一切。一眼望去,珠簾翠幕,地毯鋪陳,右側垂著兩層軟薄的紗簾,簾幕後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放置著一疊點心樣兒的事物,布置格外雅靜。
她緩緩移動著視線,透過左側的碧綠珠簾,可以看到一襲粉色衣裙的身影正站在窗前,窗子大開,陽光投射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長而窈窕的身影,曼妙玲瓏,頗是賞心悅目。
背光處,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卻能感覺到那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她,隱約還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顧惜若見狀,挑開珠簾,大大咧咧的坐在她的對麵,伸手執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仰頭飲下後,才緩緩道“我人已經到了,有什麼話,你就趕緊說。我可沒有什麼時間耗在這裡。”
蘇紫煙抿唇輕笑了聲,隻是那雙眼裡沒有半分笑意,“不愧是顧惜若。即便南下經曆了那麼多事情,這骨子裡的性子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其實很多時候,我都很好奇,如果沒有玉府和遠在北部邊境作戰的定北大元帥做後盾,就你這個性子,到底能夠活到什麼時候。”
砰。
顧惜若重重放下了手中的杯子,緊抿著唇,不複以往的嬉皮笑臉,“你把我找來,若是為了說這些話,那麼很抱歉,到大街上隨便找個人都可以聽你說。請恕我不奉陪了。”
不好意思,她今日心情不好,沒功夫聽這個矯情做作的女人說廢話。
蘇紫煙也知道她的性子,坐在她的對麵,同樣為自己沏了一杯茶,巧笑倩然,“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就是知道你最近會有疑問,特意請你過來,給你解解惑。”
顧惜若抿了一口,不痛不癢道“說吧。你的目的是什麼。又或者,你的條件是什麼?”
蘇紫煙還是沒習慣她這樣直白的性子,唇角的笑意有片刻的僵硬,片刻之後,倒也恢複自然了,“顧惜若,目的和條件什麼的,我暫且不說。你且聽完我的話後,再決定要不要伸出你的援手!”
顧惜若笑了起來,原來是有求於自己啊!
這麼說來,事情就很簡單了。
“你現在還是彆得意得太早了。我不會做虧本的生意,你想要知道什麼,可是要拿出相應的東西來交換的。”蘇紫煙被她那明亮的眼眸看得頭皮發麻,硬著頭皮,努力強撐著底氣。
顧惜若挑眉看她,語帶嘲諷“七弟妹,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我若是想知道什麼,也不一定要你來告訴我。我可是有很多獲取消息的渠道的。”
“可是你能保證,通過這些渠道,你能得到最真實的消息嗎?”蘇紫煙冷笑。
顧惜若眸光一凝,重新審視著她,不大明白其中的意思。
隱隱約約中,自己仿佛觸碰到了什麼邊緣。她努力想要克製自己的好奇心,可頭腦裡卻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無需克製,知道這些東西對你有好處。
是真的有好處嗎?
她不知道,所以隻能是——將信將疑。
蘇紫煙自始至終都注意著她的神色,一看之下,終究還是覺得,這個顧惜若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可是,這都算什麼?
難道不管以前現在將來,每次見到她,自己都要矮一截嗎?
“顧惜若,我找你來,主要是想告訴你一個事實。”蘇紫煙捧起一杯茶,笑得狡黠得意,“我早已經是諶王的人了。”
下一刻,顧惜若抓起桌上的杯子就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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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事兒較多,經常熬夜處理各種事情,某梧深感疲憊,哪裡有做得不好的地方,還請親們能夠見諒!今日萬更,奉上!群麼麼噠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