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神一震,霍然回神,卻見一人著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雲百花褶裙,身披淡蘭色的梅花衫,站立於滿院子的皚皚積雪之中,幾乎與身後的梅花融為了一體。
乍一看去,那姿態文雅賢淑,儼然便是一道靚麗的風景。
卻是許久不見的明遙。
許是她出現得太過突然,蘇靳寅愣了愣,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明遙見狀,衝他抿唇輕笑,提起裙擺,小心翼翼的跨過地上的積雪,不一會兒就站在了蘇靳寅的麵前,柔聲問道“蘇靳寅,你怎麼發傻了?不過才一段時間沒見到我,你怎麼做出這番反應?”
人,依舊是那個人——笑容明媚,眸光溫柔,身姿窈窕,甚至連她頭上的發飾也沒有任何改變。
不知為何,蘇靳寅聽了這番話,心頭卻莫名一緊,隨之一空,好像有什麼東西無聲落地,碎成一片。
他想要伸手挽留,卻在觸及的一刹那,為手掌心的冰渣所刺痛,下意識的丟開,而後消失不見。
短暫的調整後,他也回過神來,撣了撣衣袍,負手看著麵前巧笑嫣然的女子,一派清逸優雅,“明遙,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我為何不能出現在這裡?”誰想,明遙並不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反倒是退後一步,上下左右打量著他,嘖嘖歎道,“蘇靳寅,大半夜的,你不在房間裡好好休息,怎麼跑出來了?你不知道,外麵的天很冷麼?”
“明小姐,這話,似乎應該蘇某來問你!大半夜的,你又為何不經通報進入了蘇某的府邸裡?”蘇靳寅失笑,徑自望進她的雙眸,似是要看穿她心中所圖所想那般,那麼用力,那麼不遺餘力。
他似乎忘記了初衷,陪著她在冷風積雪中,玩起了“一問再問”的遊戲,彼此追逐,或許還有些試探,誰也沒有想要停下來的念頭。
明遙唇角的笑意似乎僵了僵,不過轉瞬即逝,很快那唇角的弧度又加深了幾分,嬌笑道“蘇靳寅,當初你可是跟我說過,你所在的地方,便是我的家。不管我去哪裡,隻要累了,都可以隨時回來。怎麼,你是忘記了,還是想要對你之前說過的話反悔了?”
說到這兒,她忽然斂起了嘴角的笑意,螓首微垂,輕聲歎息,“蘇靳寅,你想要反悔,我也無可奈何。說起來,似乎也是我一廂情願了。你或許說說罷了,倒是我認真了。”
說著,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便轉過身,欲要離去。
“等等!”蘇靳寅連忙出聲,快走上前一步,卻在看到她轉過身時,伸出的手便僵在了半空之中,許是覺得此舉過於唐突,訕訕然將手收回了腰側,淡淡道,“明小姐,蘇某並非那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明遙忽然激動起來,伸手捶了捶他的胸膛,刹那間淚如雨下,“蘇靳寅,若非你曾經跟我說過,我可以把蘇府當成自己的家,我又豈會這般不知好歹亂闖進來?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人,什麼時候興之所至便說一套做一套麼?”
她揮起拳頭,用力而放肆的捶著他的胸膛,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
蘇靳寅哪裡見過明遙這般不顧及顏麵的舉動,當下傻了,一時間連雙手也不知道該放到哪裡。
下一瞬,卻見明遙整個撲到他身上,抱住了他。
他渾身僵硬起來,下意識就想把她推開,奈何手一觸碰到她的肩頭,整個人卻被她抱得更緊了些,不一會兒胸前就濕熱濕熱的,仿佛火勢蔓延般,胸前的熱度一點點升高,說不出的灼燙。
他的雙手當即僵在了半空中。
耳旁傳來明遙低低的抽泣聲,低回而克製,肩膀隨之一抖一抖的,說不出的可憐。
蘇靳寅心中不由一軟,便也由著她去。
橫豎,京兆府衙裡的事兒已經無法改變,又有諶王坐鎮,他遲點過去,似乎也沒什麼不可以。
轉念一想,他倒是對明遙的突然出現產生了極大的好奇感。
上次,見到她時,還是一個月前。
當時顧惜若專程來找他,問及一些較為隱秘的事情,並給他分析了目前的處境和可能深陷的誤區。他雖當場否決了她的分析,事後卻因為她的話而百般猜疑,正欲派人去查探清楚,卻在房中看到了等候已久的明遙。
那次相見,距離上上次見到她,已經有兩個月。
那兩個月,她去了哪裡,又經曆了什麼,他無從得知。唯一知道的是,那晚她在他麵前,卸下了一貫的矜持和溫柔,趴著桌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眼淚凶猛,比之現在,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心中好奇,有太多的疑問積存著,想要找個時間,與她好好聊聊。可當時看她那麼難受那麼疲憊,也不忍心去追問太多,隻能讓下人收拾好屋子,讓她先休息。誰成想,第二日便不見了她的人影。
竟是不告而彆了!
如今,她又回來了,而且又是這副模樣……
蘇靳寅覺得,此次若是不問清楚,接下來的日子恐怕都不會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