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解憂抬眸笑,“非為豢養,此狐自來。”
當初她回到狐台,醫沉便告知她,熒惑誕下兩頭小狐,已放歸衡山去了。
解憂想著熒惑畢竟是野物,將來終須一彆,這樣不知不覺地走了,倒也不錯。
不想第二年春日,熒惑重又回到狐台,一見麵險些又將解憂撲得摔倒,這股興奮勁實在令人生畏。
解憂這才明白,熒惑之前離開,乃是為了撫養幼狐長大,因此一年過後,它又循著原本的氣味找了回來。
熒惑本就是野狐,也不需人為豢養起來,解憂不過教導它如何躲避獵戶的機括,如何逃脫獵犬圍追,平日仍是任它在山野中放養。
之前劍姬也來洞庭的小築尋過她,那時熒惑恰好不在解憂身邊,因此她直到今日才見到了這頭劇連時常提起的火紅狐狸。
醫沉似乎隻是引劍姬前來,見她們兩個搭上話後,轉身又不知去了何處。
解憂緩緩而行,或許是因為過服丹砂之故,近來氣力短少,連這樣平常的行路都覺得吃力得很。
但她一身白衣,玄袂隨風掠起,行路雖緩,妙在姿態飄逸,風骨絕佳,倒遮掩住了些微的病態。
“劍姬來得恰好,前日急雨,茶樹甫發新葉。”解憂唇角噙著淡笑,順著狹長的木廊挪到石塊天然磊砌起來的水潭邊,垂眸翻找新鮮的葉片。
劍姬斜倚在長案上,纖長的手指緩一下急一下地撥弄著繃得極緊的絲弦,零零落落地拚湊出一曲《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
解憂一邊飛快地將鮮嫩的葉芽撚進手中,一邊和著零落琴音輕吟,眼角不覺染上一絲寂寞的色彩。
這《桃夭》的曲子,應當不論哪處卿士族中的女兒都會彈奏吧?
可這旖旎到似要開出三千繁花的曲子,與她有什麼乾係?
她分明知道丹砂不能長久服用,她自然也不是相信丹砂能令人通神不老,她甚至明白再服下去會有什麼後果,但為了比較和緩地壓製住身體的生長,她隻能如此。
這本該是一個如桃花般灼灼開放的年華,她卻提前將花苞給掐了下來……
將滿滿一捧綠葉往掌心裡輕輕一掐,解憂闔了闔眸子,緩緩舒口氣,她想得太多了。
既然已經決定了,為了達到目的,死尚且不避,這麼一點小小的殘酷算什麼呢?
解憂迤迤然攜了麥色的陶壺,俯身往浸滿桃花的潭中汲水。
劍姬見那潭邊的石上,用尖銳的東西輕輕刻著兩字“千春”,一旁還有小字,筆觸如蚊腳,細不可辨,依稀鐫著“一往桃花源,千春隔流水”。
不知何意。
解憂生火煮茶,這個時代的茶葉除了直接咀嚼外,不論鮮茶、乾茶,都直接與水一道煮透,就像煮藥湯一般。
一年兩年,她早已習慣了這種方法,沸水煮過的茶湯雖然顏色不夠碧綠可愛,但屬於草木的清香很濃鬱,入口能嘗到那種生命的活力。
她距離陸羽的時代還太遠,她懶於刻意去改變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