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徐市很快遣人告知了卜卦的消息。
所得乃是需卦,上坎下乾,意為守正待機。
解憂一手支頤,口中含著一顆青梅發愣。
坎為水,乾為天,水在天之上,則成雲。
雲本是無拘無束之物,但坎卦在上為客卦,乾卦在下為主卦。主卦強大而客卦被動,這飄浮不定的雲怕是要被天風拘束住,不得隨意而去了。
解憂將含著的青梅重重咬了一口,酸味沁入口腔,似要軟了牙。
低頭蘸了春茶,在案上輕輕劃出需卦六爻結構。
這需卦雖不是上上之卦,亦非凶卦,六爻之中唯有一爻既不當位,也不有應,按照易書來,是潛在的不利因素。
“憂何以默默然?”相夫陵尚未走,低眸打量著案上漸漸淡去的水跡,饒有興味地轉眸打量她,“需卦意為守正待機,而不妄動,不知醫女所卜何事?”
解憂眸子微微一斂,驟然抬起,其中的凝重霎時收去,蘊了幾分笑意,聲音溫和,“君房為憂所卜,憂亦不知所問何事也。”
“不知所問,即是問天命。”相夫陵抬手抹去案上殘餘的水跡,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戲謔,“陵素以為,醫女非信天命之人。”
“憂入楚既久,常見鄉人卜問神鬼,耳濡目染,入鄉隨俗而已。”解憂噙著淡笑,垂手又拈起一顆青梅。
纖細素白的手指截住一顆翠綠的梅子,仿佛青玉和白玉相雜,在陽光下幾乎映為透明。
少女的秀色隨著她年紀漸長悄悄顯露。再過些時候,隻怕即便是易容也無法遮住她的樣貌了。
相夫陵著意打量著她的容色。心頭忽地一動,問道“醫女何時及笄?”
“……今春。”醫沉代她答了。看向她的目光中摻了幾分遺憾。
周代禮法所定,貴族女子在許嫁後出嫁前的這一段時間內行及笄禮,多半都定在十五歲那一年,農曆三月三的上巳節那一日舉行。
解憂的生辰據她自己是在新春,偏偏這一回事務繁忙,路上就要耽擱許久時日,她怕是趕不上在今年的上巳節及笄。
“及笄與否,憂未曾置於心上。”解憂抬眸,清亮的眸子裡毫無失落之感。畢竟她從來沒將自己當作一介孩童看待,這象征成年的笄禮,於她來自然也是可有可無。
“不若今日及笄。”相夫陵看向醫沉,“笄禮非兒戲,若有意,自可交托景玄安置此事。”
解憂驟然垮下臉,也不知是被青梅酸到了牙,還是被相夫陵這個提議噎到了,急急起身嗆咳良久。才啞著聲拒絕,“不必。”
“如此,陵告辭。”相夫陵起身,平平推出一揖。
解憂立在階下目送他離開。擰過腰肢看看醫沉,鼓起一側腮幫,委屈地霎了霎眼。“兄,相夫陵此去……”
相夫陵絕不會這麼容易就放棄的。隻怕不消一會兒,景玄就會知曉此事。
“阿憂就此及笄。也無不可。”醫沉將她拉回身側,抬手拂去她束發的帛帶,黑緞一般的長發瀉下肩頭,長及腰臀,觸手冰涼柔滑,宛若冰絲,的確該及笄了。
哪怕是草草而就也罷,總比因狐台之事而一直耽擱下去要好。
“也無不可……”解憂泄氣地在他身旁坐下,雙腿曲在一側,身子斜斜倚上書案,一手撥弄著相夫陵送來的名琴“繞梁”,半眯著眸子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