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藺踏著夜色回到哀郢院。
外間已是三更,夜涼如水,屋內卻燈火煌煌,映得如同白晝。
內裡一個侍婢也無,簾櫳全都束著,越發顯得屋內空曠,隻一方黑檀的書案,案前兩個人影,都籠在燈火下,靜悄悄的,一派平和。
隻是,在平靜的外表下,終究仍是暗流洶湧罷?藺無奈地想道。
畢竟夫人與塚子不和,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鬨的,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嘛。
解憂伏在景玄膝上,小手玩著他腰間的玉穗,百無聊賴。
這個時節,她本該去睡下了,但剛哭過一場,若是這會兒就睡,明兒眼睛就腫了。
景玄正仔仔細細地看圖冊上她標出的痕跡,隻當膝上團了一隻乖巧的小貓,不時下意識抬手順順她的發絲。
聽到藺進來的腳步聲,解憂懶洋洋地直起身,揉一揉肩,扭身趴到了案上。
圖冊被她擋住了大半,景玄隻得移開眼,看向走入屋內的劍衛。
藺一身黑色勁裝,走入燈火煌煌的屋內,就像一團安靜的影子。
“塚子,越女已歸。”藺點頭,方才便是他一路追了出去,不想不僅追到了越女,還聽到了她與燕姞一番對話。
低眸掃了掃解憂,她正背向著他伏在案上,一頭墨發順著肩頭和腰背而起伏,飛瀑一般積在地麵上。
一隻素白纖巧的小手,還不忘理出景玄的玉穗,單手靈巧地打了個麻花。
景玄輕笑,拍了拍她柔弱的肩,“憂憂。勿鬨。”
藺撐不住勾了勾唇角,真是無憂無慮的孩子,她可不知道燕姞暗地裡的那些花樣……
不過……藺怔了一下,解憂會是真的不知麼?
這個少女啊,醫喜趁她昏迷給她下了藥,結果被她設計,借刀殺死。連跟隨醫喜一道前來的醫偃。也沒能幸免於難。至於這個醫偃,又有說他曾暗地裡說三道四嚼舌頭,惹惱了解憂。故而有此一難……果然是個睚眥必報的女孩子。
所以,她難道會真的不知,燕姞早就對她有敵意了麼?
她那夜在龐城城頭上射殺一人,正是燕姞的部下。所以解憂是從那個時候起,就知道燕姞會與她沒完了吧?
“燕姞亦回來了?”景玄瞧著他的神情也知是怎麼回事。伸手按按眉心,有些疲憊地舒口氣,淡淡道,“這院中燕姞之人。儘數除去罷。”
解憂微微一僵,這院中竟有燕姞的耳目,而且。景玄說的是,除去……或是使得暴病而死。或是直接尋個差錯責罰了,總之不是簡簡單單打發了那麼簡單的事情。
所以,是要與燕姞撕破了臉了?
不再想著燕姞或能為自己所用,又或是,那夜的“下不為例”之後,又添了其他的不妥?所以景玄不想再留著她了?
畢竟在身邊養了一條毒蛇,不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情——雖然毒蛇可以為己所用,可要耗費更大的心力去提防著她翻過來咬自己一口呢。
解憂托著腮幫,懶洋洋地支起身子來。
“夫人。”藺忽然出聲喚她,很鄭重很嚴肅地道,“越女似與燕姞合謀,欲不利於夫人,夫人在意。”
“我知。”解憂緩緩轉過半邊麵龐,大眼迷蒙,似乎熬夜久了很是倦怠,聲音又輕又軟,聽起來讓人十分受用,“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