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這兜兜轉轉間不覺深了,月梅壓下紛雜的思緒,轉去兩人同住的耳房。
推開門,月梅看到玉兒在繡枕套,便道“小姐不是讓你早些睡嗎?”
玉兒抬頭看她,笑了下,“我想著還是趕一趕,多擠些時間,早點把它們弄好。”
月梅盯著她滿是血絲的眼睛,心裡的不服氣不知怎的平複了下去,想了想便道“玉兒姐姐,我跟你陪個不是。”
玉兒不明情況,奇怪的問“怎麼了?”
月梅低著頭,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昨天小姐把鋪子交給你,我心裡一時想不開,有些嫉妒你。”
玉兒笑了下,問她,“那現在呢?”
月梅揉著袖子,小聲道“現在不了。”
玉兒放下手中活計,拉她坐下,道“為什麼不了?”
月梅靠著玉兒坐下,低聲道“你一心想著小姐,小姐自然信你勝過旁人。”
玉兒笑著攬過她的肩膀,“小姐也同樣信任你,否則哪會將衣服飾都交給你來收著了。”
月梅想想也對,一時間更是悔恨交加,恨不能抽自己兩下。
玉兒見她滿臉懊惱,輕拍她道“好了,小姐是個心思通透的人,她不會在意這些,事情過去就算了。”
月梅低頭悶悶應了聲,眼眶卻不由自主的紅了。
借著鋪被褥,趕忙背過身,不讓玉兒看到那如珠串般滑落的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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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林清繼續打著棋譜。
月梅圍在旁邊一會兒倒茶,一會兒打扇,弄得林清很不自在,隻得問她,“你這是怎麼了?”
月梅小聲答“沒怎麼,我想讓小姐舒服些。”
林清抬手將扇麵壓下,溫和的道“不必這樣,像平常那樣就很好。”
月梅看著林清水潤柔和,好似洞悉一切的眼眸,喏喏放下扇子,退到一旁。
傍晚,玉兒帶著彆樣情緒回到府裡。
一進門,林清便道“今天怎麼樣?”
玉兒湊過來道“挺好的,”頓了下,又道“今天韓掌櫃來了。”
“他怎麼去鋪子了?”林清放下手邊花瓶,抬頭看著玉兒。
玉兒笑了下,“他不放心,說是沒什麼事就過來看看,還教我怎麼記賬呢。”
林清微微笑了下,“他的傷怎麼樣了?”
玉兒皺眉撇嘴,道“臉上都是淤青,胳膊也還吊著。”
林清道“傷筋動骨的,怎麼也要將養些時日。”
玉兒接口“可不是,那個周昌生下手還真是狠。”
林清瞥她一眼道“那是老爺的親叔叔,是你能直呼姓名的?”
玉兒看林清板著臉嚴肅的樣子,低聲嘀咕道“哪有這樣的叔叔,一知道是侄子的鋪子,趕忙帶人去鬨事。”
林清頭疼的揉了揉額角,“不管怎麼說,他總歸是老爺的親戚。”
玉兒微挑眼角偷看林清,見她一副苦惱的樣子,道“好嘛,以後我不那麼叫就是。”
林清放下手臂道“不單是這件事。我是說以後……”
林清抬眸看著屋裡的兩個丫頭道“你們都知道老爺是錦衣衛,乾的是得罪人的差事。每日裡不知有多少記恨的眼睛盯著他,挑他的刺,找他的茬,而我日後到了周府,周圍的眼睛也定少不了。你們又是我的貼身丫頭,平日與我形影不離,你們的言行自然也會有人看著。”說道這兒,林清語氣重了許多,“我希望你們以後謹言慎行,做事前多想一想,不要疏忽大意,讓人找到紕漏。”
玉兒月梅皆屈膝道是。
林清擺了擺手,示意兩人起身退下。
兩人走後,屋內靜了下來。
林清看著桌幾上含苞待放的玉蘭,想到遠在千裡之外的人,心裡止不住的煩擾憂心。
周宏離開已近半月,照日子算來,現在想是已到江西。隻是不知那寧王府守衛如何,是否能夠得手,又是否能夠順利逃脫。
心中愁思滿溢,一顆心飄飄蕩蕩無處可寄。
夜晚,林清無心安睡,打了其他人,獨自流連在院內的假山花叢間,瑩白的月光照在院子,一道黑黑的影子孤單的穿過花牆,映在冰冷的石階上。
夜色漸深,淡淡的香氣也愈濃鬱。
香氣縹緲怡人,林清心下好奇,低頭來回尋找香氣的來處。
越過開的燦爛的玉蘭花,粉白的紫薇,一叢小小的,緊趴在地麵的幾朵鵝黃花苞,映入她的眼簾,此時那小巧的花苞正迎著夜風,羞怯的綻開,幾許香氣隨著飄了過來。
不知為何,看著這嬌弱的花朵,林清想到了周宏,想到了他此時的處境。
暗夜裡,他隱匿其中,等待機會綻放屬於他的光芒與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