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延齡撇嘴,不屑道“什麼朋友,都是些阿諛奉承的小人,我不喜歡他們。”
林清一默,她是不是應該為他的垂青而感到榮幸啊。
夕陽落下最後的餘輝,小廝進來點起紗燈,屋內明亮了起來。
張延齡低頭皺眉苦思如何突破困局,林清招來小廝,吩咐備飯。
天色變得黑藍時,林清將棋子擱置,道“先去用飯,棋局待明日再下。”
張延齡眼裡倏地一亮,“明天你還陪我下棋?”
看著他眼裡的亮光,林清陡的生出一抹憐惜,這個孩子隻是太過寂寞了。
點點頭,道“吃了飯,宵禁前趕快回去。明日我們繼續。”
張延齡眉開眼笑的跳起來,道“好。”
吃罷飯,林清著人送他出府,月梅扶著她在院子散步。
“小姐,那小張公子明天還來?”
林清點點頭。
月梅不滿道“哪有這樣每日都來的道理。”
林清停步,看著庭院裡綻放絢爛的海棠花,道“他隻是太孤單,想找個人陪著他罷了。”
月梅訝異,“他每日仆從相隨,哪裡會寂寞。”
林清搖頭不語。
寂寞無影無形,卻隻藏在心裡,與身邊是否有人無關。
當寂寞來臨,即便身處鬨市,也如獨坐深淵。
不過這些,月梅是不會懂得,林清也不想過多解釋,有些事唯有經曆過才能懂得,那是怎樣的一種感覺。
月夜清涼,淡淡的薄霧清淺彌漫。
月梅催著林清回去,林清流連著不肯回去,貪戀眼前這彷如夢境的時光。
一如每日入夢時,見到周宏的時候,眼前總會漫起的朦朧的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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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清晨,林清緩緩睜開眼睛,眼底一陣恍惚,直到月梅扶略有些怔愣的她起身洗漱時,方才恍然明白,自己是在房裡,可溫柔的繾綣還在眼前,唇角的溫熱仿佛尚未消散,但人卻已不在身邊。
月梅將帕子放在盆中浸濕,遞給她。
林清低頭看著水麵晃動的倒影,眼底忽的濕了。
門外二丫稟報,張小公子來訪。
林清抹了把臉,將臉上濕潤抹乾。
月梅轉身去拿直裰,林清擺手道“他已知道我是女子,不必再換。”
梳妝穿戴好,林清去了外院。
張延齡坐在昨日的棋盤邊,好整以暇。
林清走進來,看到他成竹在胸的樣子道“想好破解的法子了?”
張延齡露齒一笑,所答非所問,“木姐姐,你還是穿女裝好看。”
林清被他說的臉一紅,道“少貧嘴,是不是想到法子了?”
張延齡一挺胸脯道“早就想到了。”
早想到就不會拖到宵禁也不落子了。
林清一笑,也不說破,做到對麵,比了個手勢,示意開始。
瓷釉的棋子落在木質的盤麵,不時出清脆的聲響,終於最後一子落下,張延齡長出口氣,“我贏了。”
林清微笑道“昨日是你先手,所以你贏的著半招不算,隻能是和棋。”
張延齡哀歎道“木姐姐,你太厲害了,我想了半宿也沒贏了你。”
林清笑道“不是我厲害,而是棋譜厲害,我都是照著棋譜下的。”
張延齡精神一振,“木姐姐,那棋譜呢?借來給我研究下。”
林清命人將前幾日精研的棋譜送來,“這是殘譜,你回去好好看看,若是研究透了,棋力必然大增。”
張延齡捧著僅有幾頁的殘破書頁,小心的收入袖中。
“木姐姐,我先回去了。改日再來請教。”說完,拱了下手,不待林清說話,他已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林清含笑看著他匆忙的背影,暗道,看來能清淨幾天了。
屋外太陽高懸,林清想起昨日夢中的情景,吩咐人備車,她要去寺裡上香。
老劉備好車,林清帶著劉婆子月梅出門時,劉婆子不住的道日頭已高,還是去近一點的大相國寺比較好。
林清點頭應下,眾人這才出行。
大相國寺同樣是座古寺,自建成後已幾經風雨,至今香火依然鼎沸。
林清到時已近午時,幾人隨著知客僧人去女客專用的廂房用了些清淡的豆腐青菜。
吃過飯,林清去往正殿,宏偉的大殿內聳立著一座高高大大的金身塑像。
林清走到前方的蒲團,屈膝跪下。
望著那慈和悲憫的臉龐,林清雙手合十,誠心祈求,願佛祖保佑周宏一切順利,逢凶化吉,平安歸來。
月梅點了注香,遞給她。
虔誠的三跪九叩後,林清將香小心的插在香爐之中,也將心中的祈願付諸此香,寄望佛祖能夠多多保佑他。
月梅扶著林清出了門,空蕩的大殿再度恢複寂靜,隻餘一縷青煙嫋嫋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