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的麵孔出現了一瞬間的渙散,很快又重新凝聚。他邪氣一笑:“那又如何?我無需魂魄歸位,就能讓你生不如死。彆白費力氣了,老子想要江州沉海,那它就得沉海!”他說完,又轉向葉臻,“女娃娃,瞧你根骨奇絕,不如與我做徒弟如何?不然,我就把你一塊吃咯……”
話音剛落,就收到一前一後兩記掌風。他鬼影般瞬間閃出十來步遠,看著這一男一女,赤色瞳仁瞬間燃燒起憤怒的火焰,整個空間也跟著喀啦作響,寒冰儘數融化,取而代之的是千百朵盛開的紅蓮,蓮瓣瘋狂地生長著,赤色越來越鮮豔,接著與他眸中的火焰連成一片,猛地全都燃燒起來!
“都,給,我,去死!”
那一瞬間,葉臻從小孩的背後看見了一個頎長蒼白的成年男人的身影,他抬起的手指竟然全是森然白骨!無根的火焰從白骨上騰起,裹挾著熾熱的殺意,箭雨一般朝著二人碾壓下來!
葉臻驚奇地發現自己的靈力變得極其稀薄,約等於無,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玄天承一把將她攔在身後,左手握在她左手腕上,纏繞的吊墜和紅繩一道發出璀璨的金光,右手的水係靈力與嘴角鮮血一起如潮水般洶湧而出,將二人周身圍得嚴絲合縫。
“延之!延之!快停下!”葉臻恐懼的聲音縈繞在他耳邊,他其實已經不太聽得清了。全身都在抗拒靈力強行的運轉,超負荷的行進幾乎快要撐破筋脈。他沒什麼太多的想法,隻打算殊死一搏。自己賭上二十餘年的修為,未嘗不能與這不全的魂魄有一戰之力。
高手對決,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招式,隻有純粹的力量。葉臻眼前全是光波的劇烈碰撞,即便有水係靈力保護,也仍舊覺得渾身都被撕扯開再安放回去,頭腦越來越眩暈,旋即竟是身子一軟,猛地栽倒在地!
玄天承激戰中看到這一幕,手中靈力頓時一滯,對衝之下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也顧不得多管,徑直便要去查看葉臻的情況。卻見葉臻陡然睜開了眼睛,有些茫然地朝他看來,目光十分陌生,很快又帶上了難以置信,旋即瞳孔放大,一個鯉魚打挺翻身躍起,掌中陡然凝聚出極其澎湃的火係靈力,接上了方才塌陷出的空缺,與他的水係靈力相輔相成,牢牢頂住了紅蓮業火的攻勢。
她回頭向他看來,瞳仁隱隱泛著水光。玄天承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泱泱?”
“是我。”少女嚴肅地點頭,“阿臻強行替你承受壓製,魂魄受損嚴重,禁咒隨之失效,我出來了。”她頓了頓,壓下了眼底濕意,“沒想到,十四年後再見,居然是這樣的情況。”她的臉色因為強烈的靈力衝撞而變得雪白,一麵卻還有心思打趣,“白朝宗,我怎麼重來一次還能栽在你身上?不過你倒是比當年勇敢多了啊,不再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咳咳,公主。”玄天承抹了把嘴角的血,“打架呢。”
“時間有限,讓我貧幾句。”少女惆悵地咂咂嘴,一麵上上下下打量著玄天承,那眼神十分熾烈,又帶著濃濃的眷戀,“真是羨慕阿臻,能擁有現在的你。哎,孤是沒趕上好時候啊。什麼時候能和阿臻見麵呢,真期待啊……還是算了,讓她替我好好活著吧。”
她見玄天承不說話,像極了當年未央宮裡那個沉默寡言的伴讀,不禁生出逗弄他的心思:“喂,你怎麼回事?哦,孤知道了,你更喜歡她,所以不能跟孤多說話。”
“為什麼你老跟自己吃醋?是泱泱的時候跟阿臻吃醋,是阿臻的時候跟泱泱吃醋,我都不知道怎麼跟另外一個解釋。”玄天承無奈又鬱悶,“倒顯得我裡外不是人。”
“哇,那你得哄我啊。”少女笑眯眯說,“我大概一會兒就得回去睡覺啦!你記得要哄阿臻。那個我什麼都不知道,吃醋是正常的。最好那個我永遠都不知道真相……”她眼角強行化成笑意的淚水終於有些忍不住了,淚眼朦朧地看向他,“朝宗,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也沒時間弄明白了。你到底記不記得我當年留給你的話?我把自己變成葉臻,讓你去邊境闖事業,不是想讓我們重走一遍老路。那些事到上一輩就該結束了……”
玄天承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眼睛,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一時間心神震顫,還來不及思索答複,就見少女眼中神色驟然變換。她驚詫過後,愣愣地看向自己手中熊熊的火係靈力,喃喃道:“什麼玩意?暈了一下,我還有火係靈力了?”
她接著朝他看來,他似乎能看見兩雙一般清亮的眼眸重疊在一處,其中清晰地滿滿當當地裝著他的身影。相似的音色,相似的神情,卻在細微處因為不同的十四年經曆而有著不同的表現。
這短暫的重逢宛如極端痛苦中幻想出的一場美夢,又分明是十四年中無時無刻不觸手可及的真實存在,他頓時感到眼眶一陣熱辣,險些忘了自己身處何處。
他無法說出那些海水般深沉的潛藏在歲月裡的愛意,也不敢訴說自己失而複得卻仍舊患得患失的喜悅,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總算人還在,隻要人還在,他心裡就不是空的。
葉臻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暈了一下意識全無,醒來之後不但身上筋脈痛楚全消,還獲得了火係靈力。她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水,感到莫名其妙,嚇哭的?可是為什麼心裡那麼難過?隨即後知後覺地發現玄天承神色也不太對勁。他們不是還在打架嗎?這是發生了什麼?
暫且不管這些,總歸靈力回來了——雖然她好像不太會操縱這火係靈力,但起碼不會再像個廢物一樣,讓玄天承重傷之下還要分心保護她。
不過她很快發現這火係靈力跟她很熟,用起來得心應手,而且源源不竭,已經超過了她冰係靈力的修為。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就像是那天沒來得及細究的耍槍的熟悉感——跟上輩子學過似的。
她搖了搖頭不再多想,專心投入戰鬥。
眼下她與玄天承一道,凝聚出的靈力堪堪與紅蓮業火齊平,誰也不讓誰。在這個關頭,誰鬆一口氣,便會兵敗如山倒。可這畢竟是在對手的意識空間中,她知道玄天承是拿命在搏,自己這偷來的火係靈力也不知道能支持到什麼時候,跟這奇怪的小孩比靈力無疑是在慢性死亡,必須另尋出路。
在思考過程中,她腦中閃過許多猜測。當日在轉運使彆院,陳崇緒額頭的第三隻眼睛也對玄天承產生了壓製,師兄們也說追陳崇緒時看到山頭黑氣繚繞,是否當時這個小孩真正的魂魄就附著在陳崇緒身上?那麼,他隻能以孩童麵貌示人,是否是因為他真正的靈體為師兄所傷,或者是被困在了那個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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