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相迎_天瀾筆錄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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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相迎(1 / 2)

回城時走得慢,待到城門在眼前時,已是夕陽西下了。玄天承居高臨下,放眼望去,煙光凝,暮山紫,渝川縣城靜默在其中,而群山之上,房屋錯落,燈火葳蕤。他勒馬停駐,梅若霜在他身邊也停下來。

玄天承側頭問她:“梅將軍,想好了要回去麼?”

“從未離開過。”梅若霜脊背筆挺,“飛鳳舊案,是我多年來心頭鬱結。既然陛下有意重啟此案,我自無袖手旁觀之理。”她看向玄天承剛毅的側臉,笑道,“不過,既然來的是你,我這個做長輩的,且得先助你一臂之力。”

玄天承笑,行了個軍禮,“多謝梅將軍。”

“走吧。”梅若霜微夾馬腹,馬兒嘚嘚走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問你呢。聽說你上回來,是赤腳進城的,還給王福山甩臉子?不是我說你啊,你又不是謝希玉,人家那是從小囂張慣了。你給王福山擺了臉,他把獻稅的臟水潑你身上,你又不解釋,這人死了,還不都懷疑到你頭上?”

“信的自然會信,不信的,怎麼解釋也沒用。從小我便明白這個道理。”玄天承策馬跟上,一麵說道,“我沒興趣跟他們掰扯明白,把證據甩他們臉上,不管服不服,都得閉嘴。”

梅若霜噗嗤笑起來,“你打當年做小卒子的時候就這脾氣,若真說囂張,你可比希玉強多了。他嘴上說著神魔不忌,其實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心裡明白著呢。他一個孩子,守著偌大一個謝家也是不容易,這次樂意趟你這渾水,是真記著你倆打小的交情。你呢,看著最有分寸,實際最瘋魔不過,隻要你想做的,沒人攔得了你。你也不顧惜自己的名聲,不愛跟人講心裡想什麼。”她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雖說那些閒話不能把你怎麼樣,但傳得多了,對你也不好。那些不了解你的人,會怎麼看你?你也是要成家的人了,怎麼,要人家姑娘跟著你一起被罵?還有你那些手段,偶爾用用就成了,明明是個頂天立地的能臣,非要跟那些奸臣酷吏為伍?”

見一代女將跟個老媽子似的絮絮叮囑,玄天承心裡暖呼呼的。他沉默片刻,說:“多謝將軍指點。”

梅若霜跟他說了那麼多,他覺得自己該多說些什麼,可半晌也隻能說出那麼一句。說什麼呢,是說自己和寧壽宮與陳家的事,還是說白家的事,抑或是……不過,確實不能讓葉臻跟著他一起被罵。

他最後帶著幾分玩笑著說:“能臣又非賢臣,我不過以彼之道還治彼身,怎就淪為奸臣酷吏了?”他神色微微冷了,聲音輕了下去,“將軍磊落,不屑鬼蜮伎倆。可此非太平盛世,葉家之事乃前車之鑒,飛鳳舊案,又何嘗不是欺諸位將軍不善勾心鬥角。”

梅若霜臉上表情一刹那僵住,愣愣看著他,眸中情緒翻湧。

玄天承沒有看她,目光落在不遠處綿延的渝川城牆上。暮光落在他筆挺的脊背上,靜默。

“要除三清堂,若按將軍所想,該如何辦?稟報朝廷,下旨召集周邊兵馬,大軍圍攻?”玄天承輕笑,“是,我有火麒麟符,可那又如何?西南這邊的兵是什麼狀況,將軍心裡清楚,一道符,能使得動多少兵馬?要動兵,又要錢糧,指望州府出,還是朝廷送?又得多費多少口舌,白白葬送先機。何況,安寧侯乃開國功臣,與襄陽侯等交好,幾個家族勢力盤根錯節,百姓也全都知道當年是誰保得西南平安,倘無理由,如何能動三清堂?”

梅若霜感到喉嚨發乾,片刻說:“你們已經知道很多軍火庫的位置,大可以此作為證據,昭告天下……”

“陳崇緒是個瘋子,軍火庫中多有自毀裝置。”玄天承說,“可許多軍火庫都建在山中,旁邊就是水庫,山下是繁華城鎮。一旦自毀裝置啟動,山體爆炸,必然引發山洪。”

所以,女帝和他在身邊親衛中挑選人手,這個人背負著沉重的使命,需要潛入其中並找到自毀裝置然後毀掉它,控製軍火庫。一旦失敗,這個勇士,周圍接應他的隊友,以及山腳下的百姓,都會死。

這是必然要進行的豪賭。

玄天承閉上眼睛,眼眶微微濕潤了,卻隻平靜說道:“您覺得陳崇緒不好對付,是因為他慣會算計人。可光會算計人不足為懼,可怕的是他如今有了遊戲人間的資本。他現在瘋狂吸收魂靈,會變得越來越強,他根本不在意旁人生死,炸了自己的據點也無所謂。可我沒有多少籌碼。我們端了幾個據點,將軍知道三清堂存了多少軍火和軍隊。我們要多少兵才能與之抗衡?一旦爆發大規模戰爭,周圍府縣的百姓該如何處置?且西南若動,則與南疆戰事後備不穩,若白狼軍無法支持,豈非讓南疆叩開國門?”

梅若霜臉色發白,捏緊了拳頭:“所以這次奇襲南郊山,你先是借著查軍餉失蹤的由頭,讓自己的親兵進駐西南;又借買賣糧食的由頭,讓謝家軍與我彙合;再借清剿青城山的由頭,才能調動我手下的兵馬。”

玄天承苦笑:“是。”

事實上,他跟梅若霜說的還是簡單了。梅若霜並不知道他還在跟寧壽宮與知本堂鬥智鬥勇,也不知道淮安王墓千人屍兵的事。這些,絕不是一場光明正大的戰爭能終結的。

他跟人說了這麼多,心中堵著的那口氣終於發散出來,乾脆繼續解釋道:“我百忙中來渝川查一個小小的軍餉失竊案,陳崇緒便意識到,我是衝著金溪彆業和南郊山來的。他知道我會順手解決王福山,但王福山知道代元熙的秘密,所以他不願意讓王福山落在我手裡,又想著能嫁禍給我,最好讓我有口難言,折在渝川。他知道這不一定能絆住我,所以取消了原本昨晚應該在金溪彆業進行的大生意,他和代元熙也沒有露麵。我還沒有審問楊公,隻能猜測,他做了兩手準備,倘若能夠借楊公的手殺了我,就不需要放棄金溪彆業。眼見楊公被我擒獲,才讓弓箭手用火油箭善後。”

玄天承也沒有跟梅若霜說,正是因為他來了這裡,代元熙和陳崇緒坐不住了。小朱氏之死非他本意,沒有小朱氏,他打算另外設計讓陳崇緒和代元熙反目。但小朱氏恰好死了,他知道機會來了。代元熙設計擄走他,且故意在金溪彆業留下帶有陳崇緒私印的箭矢,則更是意外之喜。陳崇緒收到他“被炸死”的消息卻趕到蟒縣,就該知道代元熙背叛了他。且讓這兩人內鬥去吧。他拿到了代元熙寫下的卷宗,正能趁這個機會把陳崇緒的據點拿下。

“我耍點手段,被人罵幾句,能少死很多人。”玄天承看向梅若霜,眸光平靜如水,“這些話,將軍瞧著,哪句是能說給天下人聽的?”

梅若霜怔怔看著他,目光複雜,“延之,是我說的太輕巧了。”她歎了口氣,說,“可話是這麼說,你也不能全然就陷進去了。人家都是琢磨著怎麼過得舒坦,偏你儘想著怎麼委屈自己,整天想東想西的,事都叫你一個人扛去了。也難怪陛下最是心疼你。”

她勒住馬韁,定定地說:“延之,你聽梅姨一句勸,彆繃著過日子。我們這些老骨頭都在呢,哪有叫你們年輕人委曲求全的道理?你這年紀,合該是大顯身手的時候。”

玄天承笑起來,“將軍教訓的是。”他回頭看去,隻見江越和葉臻他們鬨成一團,謝幼清氣鼓鼓在一邊,也不知是怎麼了。洛逸和老林押著大隊人馬,因打了勝仗,全都喜氣洋洋。

他眸中便也帶上了笑意,一扯馬韁,朝著渝川城奔去,“那現在,便去大顯身手了!”

城門口,圍滿了看熱鬨的百姓。

哨兵快馬急至,報說鎮北侯率部回歸。人聲鼎沸中,益州按察使雲何下了轎攆,整了整衣擺,神色肅穆,疾步迎上前去。旁邊人看得奇怪,便有人解釋給他聽:“按察使大人,曾是鎮北侯在西北征戰時的部下!”

玄天承與梅若霜兩人先至,翻身下馬;雲何手捧聖旨,雙方互相行禮。玄天承雙手接過聖旨,雲何才拜了下去,“下官恭迎鎮北侯,梅將軍。”

“起來吧。”梅若霜發話說。

玄天承伸手扶起了他,用隻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聽說你在縣衙跟百姓嘮了一天的嗑,專講我的事跡?”

“隨便說說嘛。就講有個人草根出身,先是做公主陪讀,然後去軍中曆練,從馬前卒,一路拜將封侯,其間降妖除魔,過關斬將,多麼跌宕起伏,多麼波瀾壯闊,多麼讓人心神激動,最後,告訴他們這個人是你。唬得他們一愣一愣的。”雲何挑眉,“隨便他們信不信,我看他們聽得津津有味。”

玄天承大笑:“真有你的。”

“是吧,這招你肯定想不出來。”雲何笑嘻嘻說,“你沒那個臉給自己吹牛皮。”

“滾。”玄天承罵,“你就有臉了?”

“我怎麼沒了?再說,這哪叫吹牛皮,你都得多謝我呢,要不是我趕來給你鎮場子,你能抽出身去對付南郊山的事?”雲何笑著說,“那周濟押回來的人和東西,不也得是我主持大局收拾嗎?就周濟那愣頭青,怎麼對付的過來。”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周濟毫不留情地給了雲何一腳。眾目睽睽之下,他用的是寸勁,搞得雲何齜牙咧嘴卻愣是不敢叫出聲來。周濟隻當沒看見雲何瞪著他的眼神,走到鎮北侯麵前,行了軍禮,再抬頭時,眼眶微紅:“恭迎侯爺。屬下幸不辱命。”

此時,遂寧侯和洛逸等人都到了。原本跟在後頭的謝家軍和梅若霜的部隊,以及血影,在入城前便已經各自隱去,眾人隻帶了親兵押送俘虜入城。周濟見了洛逸和老林,又見了葉臻,眾人各自敘話。

梅若霜瞧著這一切,感到十分欣慰,又見街邊有許多百姓,尤其是女子好奇地打量著她,便索性摘下了頭盔托在手裡,另一手取下了那杆七尺長槍,交給親兵帶了下去。

“遂寧侯和梅將軍來啦!”

不知是誰一聲高呼,人群瞬間又沸騰起來。許多百姓手中提著籃子,裝著自家做的粗糧窩頭或是土布,條件好一點的則是糕點和荷包,爭相要送給恩人。

這二位本就是西南赫赫有名的人物,尤其是這幾日,百姓中都傳遍了,市集內和村鎮上多出來的上好的米糧,都是平南謝家那位遂寧侯送來的,而退隱多年的梅若霜將軍,則在訓練新兵時,發現了南郊山和金溪彆業的勾當,將其一舉殲滅,俘虜了一大批走私商販,救出了許多良家女兒。

就在今天早上,縣衙裡那叫一個熱鬨。

官府當著眾人的麵,將那些阿芙蓉和軍械一一貼上封條,運上送往京城的馬車。金銀元寶還有幾箱子銀票,首先分出一部分作為軍餉送往前線——這讓全縣百姓都鬆了一口氣,他們不會再擔心被追究責任,也不會再為此上交又一批賦稅;剩下的則作為官府向謝家買糧的錢。從金溪彆業裡抓回來的小官、鄉紳、商人,還有楊公等人,都被綁到市集上,渾身丟滿了爛菜葉子,隻待定了罪,就殺頭或是流放或是杖刑。南郊山中活捉的校尉以上軍官,則被關進縣衙地牢,待到按察使回泗水時,他們會被一並帶去,接受益州布政使、指揮使等官員訊問。

還有一件事,是不會公開的,但仍舊有很多人知道。從金溪彆業救出來的女子,分好幾批被送了回來;又有一些是從人犯口中問出下落,由按察使派人去各處人販手中救回來的,年齡不一,有男有女。有些沉默不語,有些哭啼不止,有些言行放浪,有些,則已是屍體。人們千恩萬謝,或是叱罵毆打,抑或抱頭痛哭,世間景象,不一而足。

謝幼清眉目飛揚,滿是得意之色。他叫親兵維持著秩序,防止百姓推搡,一麵客套著。

梅若霜卻徑直接過一個女孩手中的土布,摸了摸她的頭:“好姑娘,繡得真好看。”

“隻是粗糙手藝,不值一提。”那姑娘紅了臉,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梅若霜,眼睛裡亮閃閃的,“將軍英姿颯爽,小女敬佩不已。”

梅若霜聽她講話口齒清晰,不由問:“你讀過書?”

“念過幾日。”姑娘眸光黯淡下去。

耳邊人聲鼎沸,眼前擠滿了一張張善意的臉。這姑娘身子瘦弱,也不知怎的就能擠到最前麵。梅若霜微微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背,朗聲說道:“我可不敢居功,大夥兒要謝,便謝鎮北侯吧。這一切可都是他的功勞!”

眾人愣了一下,想起在縣衙聽來的傳聞,卻又想起前幾日全縣瘋傳的鎮北侯的斑斑劣跡,還有那獻稅的事,將信將疑。

玄天承遙遙向這邊望過來,無奈叫道:“梅將軍。”

他朝這邊走過來,那姑娘卻忽地輕輕“啊”了一聲,愣在原地。

“怎麼了?”梅若霜瞧她與自己女兒一般年紀,又見她呆愣愣卻又強氣,更是心生憐惜。

“貴人……”姑娘愣愣地拿出懷中一個小瓷瓶來,“他給了我鞋子蓑衣銀子和藥,幫我捉了魚,還拿糖給我和弟弟吃……原來是您!”她忽地跪了下去,頭磕在地上行了大禮,“民女多謝鎮北侯救命之恩,若您不嫌棄,民女願……”

“起來,舉手之勞,不用謝。”玄天承連忙打斷她後麵的話,生怕她再說出什麼東西來。想伸手去扶她,又覺得不妥。

姑娘怔怔抬起頭來,正想說什麼,就見一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出現在鎮北侯身後,撇嘴說:“我說你怎麼赤腳進城,身上沒錢沒藥沒糖,全送人啦。”

姑娘看去,隻見那女孩雖然一身臟汙,卻看得出膚白如瓷,容色姝麗,鎮北侯看她的眼神又溫柔極了,便覺心中一陣難過。但她沒有難過多久,便站起身來,重新行了個禮,這次神色堅毅:“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來日若有用上小女的地方,小女定當竭儘全力。”

鎮北侯應了一聲,顯然並沒放在心上。倒是剛才說話那女孩扶住了她的胳膊,眉眼間全是真誠的笑意:“你叫什麼名字?我叫君寒,唔……你知道百草堂麼?我是百草堂堂主。你想讀書麼?如果你願意,我可以送你去讀書。”

鎮北侯聞言側頭看向她,神色十分無奈,隻說“我去希玉那邊看看”,便走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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