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溫情_天瀾筆錄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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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溫情(1 / 2)

三清堂明裡暗裡查了三天,仍然一無所獲。儘管懷疑有人暗中相助,但卻抓不住切實的把柄,陳崇緒不得不承認人跑了的事實,鐵青著臉把精力放到接下來的重新布局上。

葉臻在客棧舒舒服服將養,直到風聲徹底過去,才啟程回宣城。

蘇冉暗裡得了女帝的消息,心急如焚,卻隻能按照吩咐等在宣城門口。她拋下了日進鬥金的生意,在城門口與一支想要攀關係的商隊心不在焉地說了半天的話,才等到了一身風塵神色卻安然的葉臻。

蘇冉對那商隊的少主說了聲抱歉,吩咐車夫把馬車駛過來。

葉臻心頭微暖,笑道:“哪有那麼麻煩。”卻還是順著蘇冉的意上了馬車。

那馬車外表看去樸實無華,裡麵卻鋪著柔軟的褥子和毯子,還備了茶水和點心,甚至還有消遣的話本和棋盤。

“這麼好的待遇啊。”葉臻說,“就幾步路而已。”

“你真當我不知道你乾什麼去了?”蘇冉眼睛有點紅,歎了口氣,“我是勸不住你。這會兒好歹舒服些。”

“我沒遭罪,我好著呢。”葉臻笑著拍了拍她的肩,“我好端端躺了三天才回來呢,你彆擔心。”

她悠哉地躺下,蘇冉也在她身邊坐下,馬車便悠悠行駛起來,自有人牽走了她騎來那匹馬。

葉臻問道:“我走這幾天,可有什麼事情發生?”她這時有些放鬆下來,便流露出了疲倦之態。身上未愈的箭傷一陣陣地疼,她微微蜷縮進了柔軟的羊絨毯裡。

“沒什麼。”蘇冉倒了杯茶遞到她嘴邊,喂她慢慢地喝著,“不過,那日我在棲梧閣請九爺吃飯,九爺倒是告訴我一件事。”

葉臻喝完了茶,閉目養神,輕輕問道:“什麼事?”

蘇冉遲疑一下,說道:“九爺說,初六晚上那場火,與棲梧閣的老板有關。”她頓了頓,對上葉臻陡然睜開的眼睛,有些擔憂地說道,“棲梧閣的老板,那不就是……”

“他?”那夜屋頂上的燒雞與美酒的香氣,好像又一次縈繞在鼻尖。葉臻心裡卻微微生出涼意。會是他麼?那日倒正是二月初七。

一直以來,她都將他視為最可親可敬的人。他在她眼裡,是定國安邦的王侯將相,也是懲惡揚善的江湖義士。似乎一切關於光明的詞都可以用來形容他。

這種無意識的信任,也許是來自於年少的恩情,又或許是來自更早之前就存在的羈絆,讓她從不舍得將那些狠戾肮臟的手段與他聯係在一起。

可她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怎麼會不知道棲梧閣甚至鎮北侯一路走來並不是純潔無瑕呢?

九爺的消息不會錯,何況在這江州,足以與陳家對抗,又能把局麵布的如此大的人並不多。

葉臻心中微微歎了一聲,說道:“那多半是寧壽宮的恩怨了。阿冉,我們隻做不知便是。”

“你慣來護著他。”蘇冉撇了撇嘴,微微有些怒意,“我聽說那晚,兩邊都死了很多人。就算陳家再怎麼橫行霸道,那些人總是無辜的吧。他們隻是聽命行事而已。”

“他是什麼樣的人,你也清楚。若還有退路,他怎會選擇這樣血腥的辦法?”葉臻直起身來,望著窗外浮華喧鬨的朱雀大街,目光冷然,“若說無辜,誰是無辜的?都是自己選的路。”

她其實評判不了他的對錯,她也沒有資格這樣做。儘管留仙穀自小教她天下大義,但她始終認為,人不是斷情絕欲的神,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不偏不倚,公正無私。她在聽聞此事真相時選擇徇私相信他,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火燒碼頭。死亡無法避免,處在他那樣複雜的高位上,許多事不過是權衡利弊下的妥協,並不能簡單用善惡來定論。

她想到了自己,從踏上為葉家昭雪的路途時,她就已經做好了手染鮮血的準備。

幼時曾以為這個世界善惡分明,善良的人將得到財富與地位,邪惡的人將接受正義的審判,每一個人擁有自由的勞作與意誌,國家的運轉就是為了保護它的每一個子民享有如上的權利,每一個官員都該以達到這樣的目標為終身使命。

後來才漸漸明白,一切一切,哪有那麼簡單。

她以為自己早就明白的,可時至今日仍覺有些悲憤且無力。

袁若兒的冤情,若不是她能夠走通關係,不就如同很多平民百姓一樣落得求訴無門地府申冤的境地?

又如知本堂的事,若非黑吃黑的暴力手段,儘管人人痛恨陳家橫行霸道,誰不仍是屈於淫威趨炎附勢阿諛奉承?

她意識到時,她已經深陷在其中了。她早已沒有年幼時心誌堅定,愛憎分明,她甚至懷疑自己在沾染鮮血後變得麻木不仁,是非不分。

正如三日前,她潛入了三清堂,也毀掉了那看起來非常重要、生產出來必然危害社稷的零件,可她終究是殺了人。

她有些茫然,她如今做的,是不是從前的她最看不起的事?她一點也不光明磊落,甚至有點像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人命在她眼裡,竟也如此輕賤?按師父所言,她沒有任何權利決定彆人的生死,心懷天下,即是敬畏生命。

可她身為皇室血脈,又經曆葉家慘案,流落江湖,自小就明白,她需得殺伐果決。

這世間的事,或許始終沒有一個全然公平的解法。哥哥曾對她說,若你與對手是利益矛盾體,不是他死就是你亡,此時你還要堅持你沒資格決定他人生死麼?何況許多時候,你根本沒有時間細想,正確的選擇是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人,能做到不濫殺,已經是最好了。

她端詳著自己的手,似乎還能聞到上麵殘留的硫磺和血的味道,抬頭望見街上一張張純真的笑臉,忽地有些羨慕。他們此刻歡笑也好,看不見處悲傷也罷,都是那樣的鮮活與乾淨。而她卻再也無法那樣純粹了。

她回頭看向蘇冉,想道:阿冉生性善良,即便是生意上遇到麻煩,也狠不下心來耍手段;那便自己一個人來承擔吧,不必將她也拖進來。

正想著,馬車忽然狠狠一頓。

傷口被抻到,葉臻齜牙咧嘴疼得說不出話來。蘇冉又是心疼又是擔憂,撩起簾子問道:“怎麼回事?”

車夫道了歉,跳下車擠到前麵去問,片刻回來說道:“姑娘,前頭是淑和公主儀仗,有官兵在清道,整條街都堵住了。”

“掉頭,我們繞路。”蘇冉也聽到了遠遠的官兵的吆喝,心生煩躁。

葉臻說:“前後都堵住了,往哪裡掉頭?又不急,排著吧。”

蘇冉愣了愣,說道:“我知道你不想見到她。”

葉臻閉上了眼睛,躺倒下去,翻了個身,背對著蘇冉,悶悶說道:“我在車裡,見不到她的。”

淑和公主蘇淩蘭,與葉家大小姐葉臻,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幼時便為摯友,在一起讀書玩耍。

可鮮有人知道,她們交換了人生。

葉臻在知道這個宮闈秘密的同時,就不免恨上了蘇淩蘭,這個占走了她一切的女孩。

蘇淩蘭養尊處優,富足平順,還享有母皇的寵愛。她無需在六歲時就麵對家族血腥的分崩離析,無需在苦難中掙紮蛻變。她必然有著羊脂玉般光滑的肌膚,有著纖細柔軟的手指,不會像自己一樣滿身傷痕和血繭。她可以選擇漂亮的首飾與衣裙,不必像自己一樣為了行動便利而儘量簡潔。

葉臻埋頭壓抑著委屈,手指緊緊揪著柔軟的毛毯。

外麵的喧嘩逐漸平息。人群鴉雀無聲地退避到道路兩側,寬闊的大街上,隻剩下官兵冷漠威嚴的聲音。

她們的馬車也隨著人潮一起退避,宏大的公主儀仗開始行進。

葉臻不需要看,光靠聽就能聽出隊伍裡有多少侍女、多少護衛、多少匹馬、多少輛車。或許還會有裝飾精美的華蓋、輕軟柔美的錦幔、五色團鳳的幡旗。她這時有點厭煩自己聽力太好,一麵又忍不住想開去。

母親應該很寵愛她吧?聽說從來都舍不得打罵的,她闖了禍惹了事也毫無怨言地給她擦屁股。一應儀製也給最好的,若不是不能超過軍功在身的長兄和身為皇儲的長姐,隻怕恨不得把天下最稀奇最珍貴的東西都搬到她那座金碧輝煌的公主府去。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來江州……喔,要什麼理由呢,她想來便來了,有什麼地方是她不能去的?想必母親是萬般不舍地送她出了門,臨行前還叮囑了她天涼添衣,暗中又派了無極閣的高手貼身保護。

那明明是她的母親啊。對彆人的女兒都能那麼寵愛,為什麼對自己的女兒就那麼狠心呢?

葉臻覺得,她可能並不是恨蘇淩蘭,隻是羨慕極了。蘇淩蘭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日月,而她卻是浸潤鮮血的泥潭裡掙紮的野草花。可她也不是非要那樣眾星捧月的地位,隻是渴求著能成為一個尋常在母親膝下受寵的孩子。

但那已經不需要了吧。葉臻亂七八糟地想著,不由自嘲。她好像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忽視與拋棄,甚至自虐自棄般地接受了自己的使命——一把被女帝打磨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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