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明被她眼中的光芒所懾,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說:“既然如此……我知道還有幾把覥著臉活著的老骨頭。大家暗中都在調查當年的事,想為葉家平反。這幾年,不知道他們有沒有換過地址。”
葉臻眸光一亮:“所以您跟我回江州嗎?您先回江州安頓,我再慢慢把其他叔伯也接過去。”她這麼做一來是讓叔伯們能住的舒服些,不用再東躲xz,寒軒也能保護他們;二來她當年年紀小,許多事情記不清,還需要叔伯們幫著查找線索。
葉明嘴張了張,看著葉臻希冀的眼神,也知道她是下定了決心要為葉家洗雪冤屈,拒絕的話便怎麼都說不出口了。話到嘴邊,隻彙成了一個字:“好。”
葉明簡單收拾了行裝,兩個人上了葉臻來時的馬車,又原路返回裁縫鋪的後院角門。
葉臻吩咐夥計給葉明置辦幾身新衣,自己繞回後院,尋到掌櫃住處,敲門進去,抱拳行禮道:“趙先生,替我多謝你們閣主。”
“七姑娘客氣了。”掌櫃笑著說,“就算閣主不吩咐,就衝著歸來山莊和百草堂的麵子,在下也是要幫這個忙的。”
葉臻淺笑,又施一禮:“還是要多謝的。往後有用的著君寒的地方,貴閣儘管吩咐。”
葉臻辭彆掌櫃,帶著葉明上路。青閣派了一部分人暗中護送,出了泉州地界,便有寒軒的人前來接應。
陌生人佩劍騎馬疾馳而來,葉明本能地抽出佩劍――剛在街邊買的一把新劍――一臉陰沉地護在葉臻身前。他記得,葉臻說過她走到哪裡都有人追殺,便以為這些都是殺手。
葉臻心頭一熱,笑道:“叔,是咱自己人。”
她在葉明愣神之際朝著領頭的紅衣姑娘招了招手:“阿冉!”
那紅衣姑娘遠遠應了一聲,揚鞭策馬奔上前來。雖然她早接到了消息說明叔要回來,但是看見眼前老得幾乎要認不出的人,還是鼻頭一酸流下淚來,哽咽著叫了聲:“明叔……”
“你是……蘇冉?”葉明仔細辨認了許久姑娘的眉眼,才驚呼出聲。
眼前的姑娘十四五歲,麵容皎潔如月,眉目分明溫柔內斂,被濃烈的紅衣一襯,便又生出傲然張揚的氣韻。
她是皇帝親賜給葉家嫡女葉臻的伴讀,和葉臻一起長大。葉家滅門的那天,她喬裝成葉臻引開了部分兵力,從此下落不明,葉明等人以為她必然凶多吉少,沒想到她還活著,也出落得這麼好看。
葉臻眼底微微濕潤,卻還笑了起來,輕聲說:“八年前我一路往南逃,沒想到能在半路遇上阿冉,老天到底還是有眼的……”她吸了吸鼻子,語氣鬆快俏皮幾分,“叔,還沒給你介紹,這些都是寒軒的人,寒軒……唔,是我和阿冉開創的門派。咱現在可是江州有頭有臉的人物,阿冉名下有好幾家酒樓茶肆,我在各州都有產業……”
葉臻粗略一說,葉明已經被驚得說不出話來。誰能想到,倉促逃離時隻有六歲的大小姐如今能有如此成就呢?
蘇冉輕咳一聲,“葉子,這裡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先回江州讓明叔安頓下來。”
“哦。”葉臻尷尬地笑了笑,四處看了看。這州界上荒山野嶺的,確實不是說話的好地方。不過她方才說的,沒什麼不能被人聽去的。
十餘人策馬上路,往東北方向前往江州。
葉臻既然收了話頭,就不再開口了。她愛極了風中馳騁的感覺,雙腿一夾馬腹,那良駒長嘶一聲,加快速度,很快越過幾人去。
“到底還是孩子……”葉明輕輕說道,眸光時刻盯著兩側,保持警惕。大小姐說了這都是自己人,可對於葉明而言,除了大小姐和蘇冉,誰都不能相信,葉家當年的慘劇,安知不是“自己人”造成的呢?
蘇冉看出葉明不自在,便落後一個馬位,與葉明並駕,見到他眸中擔憂之色,便笑說:“沒事的,她經常這樣。再說這是江州地界了,咱自己地盤,想動手都要掂量幾分。”
葉明神色略略鬆懈,卻仍舊不肯全然放鬆,苦笑道:“一朝被蛇咬,我是鬆不下來啦。”
蘇冉當下便從他的話裡聽出幾分意思來:“明叔是說當年……”
“噯。”葉明止住她的話,搖頭道,“無憑無據,還是不要亂說罷。”
他看向遠處的葉臻,眸中染上幾分痛楚,片刻才說道:“大小姐她……雖自幼習武,但學的刀法都是極柔和的,現今……我雖沒見過她拔刀,但那刀殺氣騰騰,幽冷異常……”
曾經葉臻學刀,不過是裝點門麵,頂多逢年過節在親長麵前獻獻藝,博幾聲喝彩,反正誰也不會要求葉家大小姐的刀多快多狠。
可如今,參天大樹之下幼嫩的花骨朵早已失去蔭庇,一身嬌美柔弱的花瓣被風雨烈日侵吞了乾淨,隻好拚命把細弱的根紮進腳下的土地,拚命地往上生長,不再追求那些枝枝蔓蔓的華而不實,渴求著有一天自己長成那棵參天大樹,護佑大樹倒下之時散落的種子發出的幼芽。
蘇冉眸光微微一黯,最終隻說:“對她來說不是壞事。”
葉明悠悠歎息一聲,轉了話題,欣慰說道:“我先前便聽說青雲先生門下七弟子君寒,小小年紀便建立寒軒,在江湖上頗有名氣,沒想到是大小姐。”
蘇冉笑道:“小姐的本事可不止呢。明叔去了就知道了。”
葉明心中雖有了準備,可當歸來山莊真出現在眼前時,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一聲驚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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