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行歌點頭“嗯。等那人來了後,再去找龍妙音。”
“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先來找我……”
等那人從西域過來,我臉上的傷應該也好的差不多了,要是龍妙音看見我這臉,她大概也知道我是誰,即使進了陣裡,應當也不會傷了我。想見了六年的人就在附近,卻還不得不等多幾天,實在是坐立難安。
喝過藥,我回屋裡撕了那麵皮,將萬神醫給的藥抹上,半邊成了小白臉。想把美人臉粘上,卻怎麼也粘不回去了,隻好作罷,不出門就好,就不會嚇著人了。
躺到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一會,夢裡都是沈家分崩離析的那晚,到處都是逃跑的下人,我抱著娘親的腿,問她爹爹在哪裡。卻被她一腳踹開,抱著包袱便跑了。四個女兒,比不過她手裡的那一包金銀財寶。我拉著妹妹回頭一看,沈家大宅已淹沒在火海中。
我睜開眼,抹了抹額頭,都是冷汗。默了好一會,才緩緩起身,好餓,不過吃飽就沒事,就不會難過了。剛穿了鞋子,餘光一瞥,床柱上嵌了一枚飛鏢。我抬手拔了拔,沒拔下。跳下床,雙手握住,使勁往後拽,還是沒動分毫。
“丫丫個呸,既然要給我看就彆‘入木三分’啊!”觀摩了一會,我默默取下綁在上麵的布條……
人沒睡醒,腦子是會笨些的。
我如此安慰自己,展信一看,隻見上麵用俊氣小楷寫道“若要見我,東林子時見”。
沒有落款,唯有一朵梅花。
沈家的子女,入了自家學堂,都要學習怎麼畫梅花。老爹總說,萬一哪天我們失散了,有個特殊標記也相認。
後來我常想,難道老爹早就料想到了沈家會敗落麼?
我搖搖頭,將信收好。想去找水行歌,又停了步子。十五就快到了,萬一陷入陣法困境裡,被困住不能出來怎麼辦?
想來想去,我披上衣裳,把信揣好,推門出去。
十三的月光打在青石鋪就的街道上,泛著的光點如粼粼波光。夜已深,沒有行人,隻有幾個賣熱食的小販,已準備收拾攤檔。因這裡接近唐門,南北來往的商客常途徑這個小鎮,唐門附近,沒有盜賊敢作祟,因此商客繞繞路也情有可原。
上回來時,夜未深時,行人熙熙攘攘,腳尖挨著腳後跟,華燈映著底下,流光飛舞,人聲鼎沸,不似今日這麼冷清。
快至初秋,晚風微涼,我步子快了些,往那東郊樹林跑去。
東林是城外有名的老林,六年前武林動亂,這裡也曾發生過大戰,當時死傷無數,有些人無人認領,因此有屍骨遺留在樹林中。現在半夜走進,隱約看到有鬼火漂遊,配合著蟄伏蟲鳴,分外詭異。
“見諒見諒啊,我是好人,從來沒做過殺人越貨的事。六年前我還是個小毛孩,家人都是本份的商人,跟各位武林前輩沒有衝突,千萬彆找我報仇啊。”
我將各路神仙默默呼喚了一遍,明明走了許久,卻仍沒有走出森林。我頓了頓,咬牙“龍妙音你給我出來!奇門遁甲這種東西是用在自家人身上的嗎!”
除了蟲鳴,便沒有其他聲響。忽然頭頂上的風速急變,我下意識往旁邊撲去,耳側轟然作響,偏頭一看,隻見是木樁拚湊而成的大網,可那朝下的木樁,卻是銳利的鋸齒,這分明是要置我於死地。
心口驀地如針紮來,顫聲“為什麼要殺我?”
樹林寂靜,我以為會一直這麼沉默下去,卻忽然傳來一個低沉的女聲“我想好好的活,小秋,你就替春姐姐死吧。”
我愣了愣,憤然“呸!祝沈家列祖列宗夜夜入你夢境,夢魘一生!”
我氣的哆嗦,手腳也不利索了,一路往回跑,可根本不知道路在哪裡,躲了幾個陷阱,摔了幾個大跟頭。如果現在有鏡子給我照照,一定是狼狽不堪。
背後的聲響漸停,我跑的快要斷氣,癱瘓在樹下大口喘氣,揉了揉眼,努力往前麵看去。這樹林早就被她布下了陷阱,又有陣法如鬼打牆那般阻礙視線和判斷,我要是能逃出去才怪。
恍惚之間好像看到水行歌踏月而來,衣裳因樹林光源晦暗而如純黑,天穹烏雲消散,月光一出,傾瀉在他的臉上,清冷之氣立刻震懾而出,又如仙人,將這陰暗樹林襯的流光溢彩。
我默默咽了咽,掐了掐自己,不是在做夢!
水行歌低眸看來,遲疑片刻,抬手抹過我的麵頰,臉上那冰涼的淚便儘被他拭去了“原來你怕鬼,怕鬼還半夜跑出來。”
我嗚咽的抱住他的大腿,哭的昏天暗地——
親姐姐要殺我,好難過好難過好難過好想……掐死她。
我更喜歡水行歌了,可江湖炮灰跟青年才俊是沒有未來的。
想到這,突然感受到了來自漫長人生的惡意,頓覺前途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