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跟在左維棠身邊走進咖啡館裡時,又明顯感覺到身旁左維棠有一瞬間的怔愣,但很快恢複,韓武機警地四處打量了一眼,不覺有什麼異樣。
轉而,突然想到,左維棠說過,他要從軍時左券不同意,是左維凜幫了他,也是約在一家咖啡館裡,私底下教了左維棠對付左券的招數。
想到這裡,韓武有些了悟,這個咖啡館十有j□j是當年的那個,隻是可能中間翻新,或者左維棠一時沒想起來,進了店裡才意識到。
而左維凜今天又一次約在這裡是想……以情動人或者暗示要在這裡回收自己當年的人情債?
韓武有些煩躁,雖然在他心中,早就將左維凜等價於某些不好的生物,但是這麼明晃晃的一場算計,一場囊括了人心人情還有利益和權勢算計,更叫人打心眼裡對他感到膈應。
左維棠停在了咖啡館中央,在店員上前來谘詢前,找到了今天的目標,一株高大植物的後麵,他側臉看了看韓武,示意他跟上自己。
兩人來到那株植物後麵,果然看到一個不到五十歲左右的男人坐在那裡,麵上架著一副金絲框的眼鏡,身材保養的還是不錯的,微微發福,猛地一看,跟左維棠還有三分相似,隻是不若左維棠那麼有棱有角。
鏡片後麵的眼神看著倒是十分平和深邃,整個人並不出彩,但也不是那種看了就讓人忘記的類型。真說起來,韓武隻能以一句話形容——他是一名政客。
他麵前正擺著一杯還在冒著白氣的黑咖啡,顯然也是剛到沒多久。手上拿著報紙翻看,看到左維棠是領著韓武一起從植物後麵轉進來的,也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像是早預料到會這樣一般,淡然的收起了報紙,對二人報以和緩的笑意,示意兩人坐下,叫東西喝。
韓武被他這副風輕雲淡的表情一帶,一時吃不準對方的態度,看著左維棠,左維棠倒是大大方方的拉著韓武坐下,坐下後,等飲品的當口,為兩人做了介紹。
“韓武,你弟媳。”左維棠對著左維凜如是說,韓武眼角狠狠抽了一下,“我大哥,左維凜。”
韓武微微點頭含笑的示意,心裡的膈應感未消,那聲違心的大哥喊不出口,倒是左維凜十分老道而圓滑的對著韓武打量了幾眼,然後說道“眼光不錯。”
左維棠理所當然的點頭,片刻沉默後,服務員將飲品送上來,韓武與左維棠不約而同端起杯子輕啜。
左維凜饒有興味的看著兩人這如初一轍的動作,半晌後,才突然出聲,“我之前不知道。”
“?”兩人一致不解的看他。
左維凜拿下眼鏡從上衣口袋裡抽出眼鏡布,擦了擦,說道“我沒想到才不到一年,小棠你真的變了這麼多,居然會把一個……男人放到……我以為……算了,算了,現在說這個也遲了。”
韓武依舊有些摸不著頭腦,倒是左維棠聽懂了,他之前不知道韓武的分量,走錯了一步,就到了今天的地步。
左維棠依舊安靜的端起杯子摩挲著杯口,不吭聲,隻時不時看向韓武時,眼中才帶了點情緒,左維凜先也是不急不躁的態度,可看著對麵二人越發感受不到外人存在似的對視,讓他尷尬的可憐咳,引得二人齊齊看過來。
“小棠……還記得這裡嗎?”左維凜笑著問。
來了!韓武腦中靈光一閃,危機感浮現。
左維棠掃了周圍一眼,依舊是淡漠地點頭表示記得。
左維凜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意,口中的敘述也加了份急躁,“當時爸不同意你參軍,還是我……”
左維棠安靜的聽著對方說完,才徐徐開口,“對,所以我在知道老頭子有意要將他手裡的一些東西給我時,就出櫃離家了,我以為,你比誰都清楚這一點是為什麼。”
韓武詫異的抬了抬眼皮,去看左維棠——果然當年的事情還是跟左維凜有關!
他動了動唇瓣要說話時,被左維棠伸手扣住了放在桌子上的手——你看著就行,不用你出手。
左維凜被左維棠這毫不客氣的一句話,堵得立馬語塞,他藏於鏡片後麵的眼睛從左維棠臉上的表情,緩緩移到了二人光明正大交握在桌子上的手,目光閃爍,麵上無怒。
“小棠……你知道我一直想要什麼……”
“我知道。”左維棠點頭。
“為什麼不能給我,你這樣……”左維凜眼神定定的移到他與韓武交握在一起的手上,輕輕的問道,像是怕嚇著誰,“是一定不會再回這個圈子的,爸那邊的期望,你也辜負了,家裡盤根錯節的那些關係和利益,你也從來不放在心上,那些東西對你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為什麼不能給我?”
左維棠偏了偏頭像是有些嘲諷,又有些好笑的去看他,“以前其實倒真的無所謂,隻是不想我曾經的兄弟亂摻和一些事情,他們大多數其實不摻和能過得更好,你要是在那個時候跟我要,老頭子再一說,給了也就給了,但是現在……在你伸了不該伸的手以後,就——絕對不行!”
韓武一直捧著杯子,安靜的隱蔽自己的存在感,在聽了左維棠最後一句話時,不禁抬頭看了看左維凜,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走了眼——那一副猙獰扭曲的表情十分可怖,但也就是一瞬間。
再細看時,左維凜依舊是那個還帶著看不透心思笑意的左維凜。
“那即使是現在,我告訴你我吞了餌,你要不撤網,我就得折在裡麵,你也一定不會再退步吧?”左維凜端起杯子灌了一口黑咖啡。
左維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以為老頭子已經把話傳給你了。”
“嗯,傳是傳了,但是那麼大的餌,不吃就真的沒有下一次了,這個能夠我懊悔一輩子的。”左維凜眯著眼看左維棠,“就這樣了,你不撤網,我就得折,你還是不撤?”
韓武在一旁聽得已經有些呆愣了,這個左維凜是在把自己逼上懸崖,站在懸崖邊上來堵左維棠最後撤不撤網?不,或許這根本不是堵,他是在逼迫,用自己的絕境逼迫左維棠,但凡左維棠還要顧及一點點左券左母以及其他任何事,就不得不撤網。
因為最開始時,左維棠的網,其實就隻是要讓左維凜吃個大虧,砍去他在京都經營起來的三分之一勢力,同時讓他為自己的不敢吃餌而懊喪一輩子,而左維凜現在這一招,是想置之死地而後生?
左維棠從手中的杯子上抬眼看了看左維凜,玩味的笑了起來,“你不會。”
“什麼?”
“你不會這麼做,你是什麼性格彆人不知道,但老頭子不可能不知道,你要是真堵了這一把,老頭子已經進醫院了,還能等你請我喝咖啡?”左維棠閒適的端起杯子看了韓武一眼,被韓武略略呆愣的樣子逗笑了,伸手去撓韓武的腮幫子。
“這一次的局,你什麼都不吃,隻會折掉你的一隻重要臂膀和支腳,但隻要你還能呆在你現在的位置上,年時間,你依舊能補回來。最重要的是,你夠狠夠自私,一個臂膀對你來說,什麼時候都能培養。在這一點上,你比老頭子更甚一籌,但凡有一點風險,你都不可能去冒險,這也是為什麼你一直忌憚我的地方,我有些東西,你就是想拿也拿不走!”左維棠說完,放下了杯子,目光直視左維凜。
“不過,就算你真的吞了餌,我也不會撤網的,你可以賭一賭,也許賭完了,你就知道有些東西,你永遠拿不走!”
左維凜微微移開了視線,盯著一旁的綠色芭蕉葉子出神,十多秒後,他又帶著一張笑臉轉了過來,不再看左維棠,反倒熱情的看著韓武。
“小棠平常不好相處吧?”
韓武和左維棠都是一愣,不懂他這又是想做什麼。
韓武倒是很快反應過來,看著左維凜,禮貌但的回道“挺好。”
左維凜笑的更加見眉不見眼,接著說道“小棠小時候脾氣並不好,每每小媽在家裡吃了虧,他就會像個小炮竹一樣,衝上去要出氣,但維晴畢竟比他大了那麼多,我外公那邊留下給維晴的人也不是什麼善心人,三番兩次的還是小棠吃虧多……”
韓武蹙眉,不解對方這一輪又是什麼意思,他悄悄側目看了左維棠一眼,發現他的下顎線條繃得死緊。
“後來,小棠就自己學了乖,一次又一次的就學會了把自己裝在殼子裡的樣子,雖然不成功,但好歹不是那麼容易就吃虧摔跤了,在此之前,我從沒有把小棠放在心上……但在他七歲那年,我才知道,小棠身上有些東西,確實不是我能拿走的,也許,我該說給你聽聽,算是給你提個醒……”
說著,左維凜笑得更加開懷的去看左維棠,眼裡透出的精光似乎還有那麼一絲威脅和得意,那樣子,就像是在對左維棠說——你現在出聲給個承諾,一切都還來的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