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這東西,唉,說來說去,奏是你願打我願挨唄。
剛一踏進蒼南的地盤,忽然有隻毛茸茸的小獸從雲霧裡衝出來,狠狠撞進我的懷裡。
“哎喲喲,腰子!腰子掉了!”
我被撞的頭暈目眩眼淚橫流,隻能捂住肚子哀嚎。
“波西米亞!”
一抹淺紫色的窈窕身影急慌慌的緊跟而來,伸手將那闖禍的小獸提起。
“仙子可有受傷?”
來人是個妙齡仙女,她用另一隻手攙扶起我,麵頰紅撲撲的,眼珠黑葡萄一般水靈。
“仙、仙友怎麼也不將猛獸栓牢……”我苦笑,眉毛耷拉表示深切無奈。
“波西米亞不是猛獸呀!”紫衣仙女的嘴角微微上翹,三分倔強七分嬌俏。
我定睛一看,原來那“波西米亞”是隻黑白花紋的小山豬。
“仙友怎麼取了這樣一個……有內涵的名?”
瞧那山豬青牙鋥亮,我不由暗自慶幸——還好沒有腎穿孔!
“因為它平日裡喜歡流浪。”紫衣仙子將嗷嗷嚎叫四肢亂踢的山豬擁在懷裡,臉上滿是夢幻甜蜜,“它是世上最瀟灑,最不羈,最特彆,最有思想的寵物。”
我瞧了那滿臉通紅奮力掙紮的小豬,心想這是世上最狂躁的寵物還差不多。
“咦,你這身衣服……”那紫衣仙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站定立身,目光直直上下打量我。
我眨眨巴兩下眼,靜候下文。
“原來是你!”水袖淺淺掩口,她仿佛唱戲般做天雷滾滾大吃一驚狀。
“豇!豆!紅!”從喉頭裡滾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完美的踩在了節拍上。
我趕緊朝她笑眯眯點頭。
“你,竟然就是傳說中的豇豆紅……”仙子盈盈美目中有水波蕩漾,仿佛五味雜陳。
我頓時笑容更盛。
——搞不好仙友下一句就是“久仰大名,可否簽名留念合影”呢!
“哼!”
沒想到紫衣仙子卻直接送我兩個朝天大白眼,一跺腳,轉身施施然上了七色雲。
青煙滾滾,她就如此這般帶著嚎叫的“波西米亞”絕塵而去,留下不明就裡的我原地發懵。
——唉,仙友呀,做仙何必太無情!
被半途殺出的程咬金這麼一鬨,我的氣勢不由得低了幾分,直到入殿時還是悶悶不樂的。
“你怎麼來了?”
天青正斜倚在竹榻上看書,見我不請自來,表情頗為詫異。隻見他左手持一長卷,烏發如水傾瀉,青袍似雲縹緲,薄唇輕啟雙目含星,簡直醜的我心如刀絞。
“許久不見聖君,小仙心中甚為想念。”我朝他深深一鞠躬,捏腔拿調的表示膜拜,“今日特地登門拜訪,不知聖君仙體可否安康?”
——淺絳曾多次教育我,與人談事不可單刀切入過於直接,寒暄和過場是必要的。沒話找話的也得搞點開場白,比如天氣啦健康啦證券啦當前局勢啦巴拉巴拉。
“站直了,好好說話。”
不料天青的聲音卻顯得很不耐煩,看來他不怎麼吃這套。
“——小仙是來探聽琺琅消息的!”
迅速挺胸抬頭,我心道醜男就是醜男,真不識相。
“不是告訴過你,讓你等消息?”將書卷隨手一擱,天青麵色微淩,“難道我的話你也不聽?”
“聖君!”我見他露出責怪之意,不禁有些委屈,“如今都過去十來日了,黑無常仙君也不再傳我紙雀,小仙完全沒有了消息來源呐!你和芳主老是讓我等等等,得等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天青雙目微張,然後又迅速恢複如常。
“是麼?”
他以手握拳擋在嘴前乾咳一聲,似是歎了口氣,又似乎是鬆了口氣。
——是麼?哪個是麼?我不明白他這疑問究竟針對以上哪個分句。不過既然對方神態有所放緩,我便見縫插針的攥住對方手腕,努力做真摯懇切崇拜狀,“小仙一方麵擔心琺琅安危,一方麵又很是掛念聖君,所以才不請自來主動登門,聖君您可千千萬萬不要怪人家呀!”
天青淺淺勾起嘴角,長而濃密的睫毛垂下一半。
“……既然來了,就坐坐再走吧。”
良久,他終於從喉頭裡施舍出幾個字。
我頓時如逢大赦欣喜若狂。
天青的清冷孤僻是全三界都鼎鼎有名的,他向來自視甚高,極少與彆的仙人有私下來往。如今破天荒的開口留我做客,充分說明了哪怕南極冰山也會有融化的一天——全球氣候變暖嘛!在本仙姑如此熱情和賣力的示好之下,試問誰能不動容?誰能不軟化呢?
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二郎呀,等等,你的春天就快到了!
屁顛屁顛的朝八仙桌走去,我無意中睹見桌上有副還未來得及收走的茶具。
手一摸,茶杯是溫的。
“聖君,蒼南今天還有其他的客人吧?”
我想起方才抱小豬的刁蠻仙子,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見過紫金了?”天青本來正在收拾書卷,聽見我問話,動作不由一滯。
“原來她叫紫金?”
我低低念一遍這個名字。
“方才在門口撞見了,我覺得……她似乎不怎麼喜歡我。”
這是相當含蓄的說法,依她剛才吹胡子瞪眼的表現,何止不喜歡,簡直是恨我了。
天青沉默片刻,緩緩道“她便是觀音坐下的紫竹仙子。”
——原來是我家黑哥哥未過門的妻子呀!
我心中頓時打翻了調料瓶,酸甜苦辣鹹的五味雜陳,不管怎麼攪,總歸四個字——不是滋味。
“她找你做什麼?”我裝作不以為然的彆嘴。
“並無大事,隻是隨便聊聊。”天青笑的恬淡。
“隻是隨便聊聊,就需要動用千年靈霄花蜜泡茶款待?”我嘴角高翹幾乎可以掛住油瓶。
“你也知道,她是南海觀音座下的弟子,身份非常,自然需要好好招呼。”天青答得氣定神閒,麵不紅心不跳。
“那,她與黑無常仙君是真心相愛麼?”我瞪大眼,問出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自是如此。”
天青沉吟片刻,低低答了一句。
“唉。”
我頓時悲從中來,邊歎氣邊將心頭的酸澀按壓下去。
怪不得紫金仙子會那樣討厭我,敢情她也是十分迷戀黑無常仙君啊!作為一個苦苦守候千年的癡情仙子,她怎麼會允許彆的仙子對自己未婚夫有所好感呢?說來說去,都是我豇豆苗苗年輕不懂事,逾距了。
“……她配黑哥哥,也算門當戶對郎才女貌,我認了。”
濕潤的浪花侵占了眼角,我轉頭望向遠方。
仙生中初次的心動,就這樣無疾而終了。
——紫金仙子,明月如願裝飾了你的窗戶,而今夜,誰又來裝飾我的夢呢?
我孤獨的咀嚼著這文藝而清新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