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上部結局篇_冷月弦歌默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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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上部結局篇(1 / 2)

冷月弦歌默!

武德二年,李淵派遣秦王李世民駐守長春宮。

長春宮東臨黃河,南臨渭水,與山西境內的絳州龍門縣及河東隔河相望,是拱衛京師的戰略要地。

碧空明澈而沉寂,落雪覆地如塵霜。極目遠眺,銀光雪浪將天色映襯得愈加澄淨。

那盆瓊花仍舊沒有開,而殿宇內的暖如春晝也沒有讓它就此枯萎,隻是這千夕如一日的樣子。慕夕小心翼翼地靠近我,語帶擔憂哀求“夫人,您去同殿下說句軟話,讓他將您一同帶去長春宮吧。”我知她憂慮何在,宇文化及被竇建德所殺之後,遠在突厥的大隋義成公主將母後連同二哥楊諫的遺腹子楊政道接回突厥草原。義成姑姑說服處羅可汗糾結重兵在唐邊界,試圖趁唐軍在太原境內屢屢敗退之際殺回長安,驅逐李氏,為父皇報仇。

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我和侑兒的處境似乎又回到了李淵初受禪位稱帝時那般艱難可危。艱難到連慕夕都看得出來。

如果去說句軟話,能讓李世民將侑兒帶離長安,我願意立刻拋棄尊嚴跪在他的麵前祈求原諒。可那是不可能得,他做不到,也不會做。

直至今日我才意識到自己當初錯得有多離譜,若我能早些相信李世民,將父皇的仇恨、侑兒的安危連同我自己的一生毫無保留地交到他手上,無論會有怎樣的未來,總好過現在與狼共舞、與虎謀皮的結果。事情演變到今日這個地步,我有不可推卸且不值得原諒的責任,不論會付出何種代價都是我罪有應得。

細細的瓊花枝在手中壓彎又繃直,聚斂起暖風嗖嗖,我沉默了一會兒,驀然轉身問慕夕“你知道秦王府裡最高的地方在哪兒嗎?”

她眼眸微瞠,略帶驚訝地看著我,半晌才道“該是殿下新建的合意台,那後麵的流雲殿有個觀景的廊台,能將王府內苑所有景致儘收眼底。”

我從花架上將淡紫的狐裘披風取下,淡淡吩咐道“走,咱們去流雲殿。”

﹡﹍﹍﹍﹡

剛出寢殿,便有兩個護衛緊跟著尾隨。我停了腳步,冷淡地瞥了他們一眼,其中一個恭敬卻又疏漠地回道“秦王殿下有令,日後夫人出了寢殿屬下們比得寸步不離。”

周圍東風犀利,枯枝被雪壓得紋絲不動,我在心裡估摸了下四周布下的暗哨影衛,不禁輕笑出聲。果真是將軍營裡那套防守挪移到了這裡,我是該慶幸自己肚子裡還有個孩子,不然指不定會被李世民拖到那裡去嚴刑逼供。

慕夕委屈地撇撇嘴,嘟囔道“若夫人想出門呢,還要被像犯人似的左右押解著嗎?”她並不十分清楚我同李世民之間的原委,以為隻是尋常鬨了彆扭,心裡自是體我委屈著。誰知她漫不經心地輕言細語竟被後麵緊隨的護衛聽了句,他嚴絲不苟地回道“殿下吩咐,在他歸京之前夫人不得踏出秦王府半步。”

慕夕驚訝地半張開嘴,往日她見了許多我與李世民鬨彆扭,卻從未有一次見他如此不留餘地地讓我難堪。我恍若未聞,隻是略有些不耐地衝她道“隨著走,哪兒那麼多話。”

﹡﹍﹍﹍﹡

冬陽和煦,浮雲逐風。正是晨光微現時,那明媚的陽光未掃儘冬日陰霾,反將心底那抹忽聚忽散的悲傷積壓得更加沉重。

流光均勻地傾灑在臉上,我默默扶著琅軒凝睇,他依舊是那般風姿卓越,穿行在人群裡一眼便可看見。身後不乏人追隨,眾星捧月般雍貴,於繁華中匆匆而過。披風長灑染滿了霜斑,遠遠望去卻覺出幾分蕭索,幾分落寞。仿佛周圍車水馬龍儘皆背影,萬般奢華堆砌的陣仗都不是他想要得,終究隻是一個人,晨光將影子拖得很長。

長春宮不該是他的前境,他的渴求在戰場,在太原節節敗退的殘局中實現他的抱負豪情。誰讓他不是太子呢,任何帝王都不會容忍藩王勢大與太子平尊。更何況李淵曆經隋兩朝帝王早已見慣宮廷裡的血雨腥風,怎會任由前朝悲劇重演。

心中輕歎,他日後的路是不會好走了。

隻剩邁出王府的最後一步,遠遠地,他卻默然停住了。慢慢轉身,我慌忙托著沉重的肚子往廊柱後躲。他的視線輕飄飄地看向這邊,明知這樣遠的距離他是發現不了得,心跳還是不由得加快。

他也會舍不得嗎?這一刻,他看向我們的合意台的這一刻,心裡想的人是我嗎?

暫短的視線停頓,他終於下定決心迅疾地轉身,翻身上馬,揚鞭長灑,擊起一路煙塵追隨。我慢慢從柱子後麵走出來,淚水不知何時洇滿了臉龐,落在冬日冰涼的地上,凝成了一點濕痕。

那樣短暫的一眼,像風與月的短暫邂逅,毫無行跡可尋,卻足以銘記一生。

﹡﹍﹍﹍﹡

秋衣爛漫的時節,我終於將我們的孩子生了下來。乳娘喜滋滋地抱來給我看,“是個小王爺。”我欣慰地微笑,輕輕闔上了眼,周圍濃重的血腥味讓我幾乎窒息,最後的一絲力氣也被這孩子艱難的降臨人世消耗得所剩無幾。

長孫冬霖握著我的手,體貼地說“你隻管好好休息,我已給世民寫了信,他……一定也會很高興得。”

世民,我從未有一刻這麼深地想念他。裴寂在太原的策略失當,導致了度索原大敗,太原失守,中南部大片李唐據地淪陷,在加上夏縣呂崇茂造反,終於使局麵變得不可收拾。山西、關中一衣帶水,山西的危局使長安瞬間便得岌岌可危。

在大唐王朝水深火熱之際,李淵再次命秦王李世民掛帥,並親自前往長春宮為他踐行。

他終於如願以償地去了太原戰場,而我終於如願以償地生下了我們的孩子。

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氣若遊絲地對長孫冬霖道“姐姐,我求你一件事。”她輕輕地點頭,目光溫婉似水。

“如果將來他看到這個孩子有一點點想起我,有一點點地厭惡他,就請把他遠遠地送走。”

握著我的手僵了僵,長孫冬霖寬言安慰道“彆胡思亂想了,這是他的骨肉,血脈相連,任誰也斬不斷。”我艱難緩慢地翹了翹嘴角,見慕夕將孩子抱過來,半跪在床榻邊,輕聲道“夫人,您再多看小王爺一眼,為他起個乳名吧。正名等著王爺回來取,乳名您來取,這樣好嗎?”

心中陌陌流過一股暖流,不明所以的情緒悄然滋生,“就叫……阿念。”

長孫冬霖一怔,望著孩子吟吟淺笑,暖若春風和煦“阿念……”

﹡﹍﹍﹍﹡

天性中的敏感終究沒有欺騙我,命數中的劫難正一步步向我走來。

連綿霪雨宏靡如幕,沿著飛翹的屋簷吧嗒吧嗒滴下來。隔著一層菲薄的茜紗,雨珠無情擊打在濃豔荼蘼的花瓣上,妍麗涵香委地,唯留一場殘香破碎。

阿念沉沉入睡,慕夕在木床邊繡著素錦,清雅飄逸的蘭花,綿細的針腳,斷斷續續,彌合成狀。

隱修風風火火地闖進來,剛要開口,被我連忙製止住“小點聲,彆把阿念吵醒了。”隱修急得直跺腳,還是刻意壓低了聲音道“大事不妙了,剛才我在王府外麵碰見家音小姐,她說皇帝陛下要召見你,此刻傳召的聖旨已在路上了。蕭笙冒了極大的風險拖她給你傳信,李唐在邊境吃了突厥的虧,義成公主竟大張旗鼓地祭出了大隋的名號,劃出了國土,擁立了新君,連封號都擬定了。陛下龍顏大怒,已將楊侑軟禁在了太極殿的偏殿裡。”

我的心刺痛地跳了一下,下意識地轉眸看向阿念,窗外霏雨連綿,他睡得正香。慕夕從木床邊站起來,眼睛紅腫如珠,哽咽道“夫人快些走,隨便找個地方躲起來,等殿下凱旋班師後再回來。”

隱修強硬地拽著我的手,忿忿道“還看什麼,再看下去你的命都要看沒了。”

我像個木偶被他拖著穿過了大半個王府,裙紗拂過無數雨坑,已經濕透。行至門口,一直尾隨在我們身後兩個護衛冷不丁地擋在跟前,硬邦邦地道“秦王有令,夫人不得擅出王府。”

隱修用眼角蔑視了他們,好像沒聽見徑直拉著我往外走,護衛堅如壘壁地擋在我們跟前,道“請兩位不要讓屬下為難。”

說話間家音拎著側裙急匆匆地跑進來,埋怨似的看了隱修一眼,急道“怎麼這麼晚,快走,聖旨馬上就要到了。”

聞言,護衛已重重地跪在了地上,以手覆劍“軍令如山,請夫人諒解。兩位若是再糾纏夫人,莫怪屬下們不客氣。”說話間灑星般從四麵聚合起數量可觀的護衛,將我們密不透風地圍了起來,瞧著陣勢插翅也難逃。

家音氣得扔掉了手中擎著的傘,方要上去理論,我連忙將她拽入傘底,壓製住她的蠢蠢欲動,頹然道“沒用得,若非他們執法森嚴秦王亦不會將他們安排在這裡。家音,若我出了什麼事,你一定要勸住蕭笙哥哥,讓他不要衝動。”

﹡﹍﹍﹍﹡

細朦的雨水漸漸瓢潑如注,暗藍色的天空中春雷滾滾,駭人銀光似要將天幕劈裂開,道道轟鳴伴著雨聲接踵而來。

門外馬蹄交踏,懸在車輦前的銅鈴隨著雨水的擊打而泠泠作響,聲聲清脆本該如黃鶯婉轉,在此刻卻如一座刻滿斑駁滄桑的暮鐘,每一聲都敲擊著內心堆砌至深的不安與恐懼。

內侍捧著聖旨顫巍巍地進來,朱紅的宮服被雨水洇成了濃深的血紅,宣旨聲尖細“陛下口諭,傳召秦王側妃楊氏入宮覲見。”我忍住心中大駭將聖旨接下。家音不甘地凝視著我,眼眸朦朧似霧籠罩,幾乎要沁出淚來,喃喃道“不該是這樣……”

王府裡的護衛試圖阻止,卻被內侍趾高氣昂地嗬斥道“這是陛下旨意,你們想代你家殿下抗旨不成?”眾人互相看看,似有猶豫權衡,終究退了下去。

果真報應不爽,世民,合意台上的遙遙一望注定要成為我們的最後一麵了嗎?

將家音緊緊膠著在我胳膊上的手剝落,拖著疲憊的身軀踏上早已擺放齊整的朱紅漆木踏梯。方踏上兩層,見隱修撐著傘跟了上來,內侍不耐煩道“去,去,這是要進宮麵聖,閒雜人等回避。”

他不慌不忙地從袖中掏出了個小木牌,那內侍立馬換了副嘴臉,諂媚道“呦,小人有眼無珠,怠慢了貴人。您若是也想進宮,儘可搭上這一程。”

家音緊盯著他,眼珠滴溜溜直轉,忽而眸光錚亮,道“臣女蕭家音奉昭儀娘娘之邀,進宮賞菊。”

﹡﹍﹍﹍﹡

我有些無奈地看著眼前愁眉緊鎖的兩個人,輕歎道“你們這是何必呢,縱然陪我進了宮又如何,宮闈內苑裡是福是禍已不是我們能決定得了。”

家音雙手交疊在膝上,緊攥著裙紗,絞扭出數道折痕,倚著車壁悶悶道“一座宮牆足以讓兩邊的人望之興歎。與其在外苦等音信,倒不如陪你進去,發生了什麼也好有個照應。”單手支著腦袋的隱修抬頭看了我一眼,以同樣的語氣道“還是多擔心擔心自己吧,好好想想對策。依我看,不就是唐軍吃了突厥的幾次敗仗,何必要為難你一個女流之輩,頂多也就那楊侑那小子開開刀嘛。”

被家音埋怨似的睨了一眼之後,他忙坐直了身子訕訕地看我“我的意思是讓你彆太害怕了,到時候謹慎些彆說錯話。”

我將珍珠雪綾紋的臂紗往上攏了攏,連一個勉強的笑容也已經表現不出來。突然想起隱修方才的表現,心中頓生疑竇,便隨口問道“你身上怎會有進宮的腰牌,而且方才內侍的表現還好像認得這腰牌。”

見他神情略有躲閃,我忙道“不想說就算了。”如此一來,他反倒局促起來,答道“其實也沒什麼可遮掩得,我與李家相交已久。”

我生出些興趣“有多久?”

他將手一攤“具體有多久我也記不清了,隻是記得我和唐國公初相識的那一年,美名遠播天下的瓊花公主尚在人世。”我一慟,此刻再聞瑤姬姑姑更若前塵遺夢,中間不知多少九曲輪回,這個名字如魔咒始終縈繞我左右不曾離去,時不時便會有人在我麵前提上一提。

﹡﹍﹍﹍﹡

一路少言,轆輪紊然滾轉,窗外仍舊雷雨轟鳴,卻少了雜亂鼎赫的絮談,唯有雨水落地均勻的聲響。我知現在已進了太極宮,掀起湘簾,可見朱瓦碧牆皆蒙在水霧濕暗之外,天色愈加陰沉,好似要掉下來一般。

太極宮巍峨依舊,張揚而不失雍容的殿宇如一雙鱗爪飛揚雄武莊嚴的麒麟,王者之都的磅礴大氣令穹頂上的空氣都要為之凝結。

內侍半逼半請著將隱修帶去了太極殿偏殿,將家音送去宇文昭儀那兒,卻帶我沿著太液池草長鶯飛的宮道上走過,柳如長絛淺淺滴浮在映出藹藹天色的鏡湖上,千道萬道如斷了線的珠簾自天而降彙聚其中,湖水濛漲幾乎要漫過護堤。

眼前殿宇極為熟悉,匾額上端正地刻了‘毓琛殿’三字。一瞬恍惚有中錯覺一閃而過,仿若幼時無數次頑皮晚歸,姑姑正在窗牗下邊撫琴邊等著我。

李淵正坐在從前姑姑常坐的地方,撫弄這一把古琴,若有所思。他的身後站了個博帶羽冠的道人,將絨毛齊地的拂塵扛在右肩上,表情肅穆而一絲不苟。

聽內侍的稟報,李淵隻將琴輕輕往前一推,衝著正向他跪拜的我道“朕知道,你的琴技極高,為朕拂一曲吧。”我心中雜亂,卻又不敢拒絕,隻有強忍著心中忐忑淙淙彈奏了一曲。此時我真正覺出可悲,我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柳巷裡許多倚門賣笑的女子那般,被人召之即來撥弦調音,縱然那個人是當今天子。這樣的可悲越濃重,對父皇的思念便更深一分,縱使他從未關心過我,卻給了我最好的庇佑,讓我安心於一方淨土不受牽染。而今他不在了,他的女兒,曾經顯貴無比的大隋公主,連生死尚不能自己把握。或許,命不由己,這便是對我這個亡國公主苟延殘喘至今最大的懲罰。

一曲畢,李淵意寓深長地道“這首《梨花錯》是從前瑤姬最擅長的曲令,你果然聰明。”他回頭的時候,濃重斜飛的眉宇微挑,眉間一道煞氣極重的川字紋,給原本和善的麵龐添了幾分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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