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洛長安時!
直到當日掌燈時分,洛長熙與公儀凝才入了小築,見到了姚千羽。
之前洛長熙退出來之後,便與公儀凝又回了南苑,在宜春殿內用了午膳,又歇息了一下午,眼見著天色已晚,洛長熙才又提起去找姚千羽。
說是“養病”,可姚千羽的姿態卻並沒有半點養病的樣子。
公儀凝還記得她們上一次來宮中找姚千羽,是因姚千羽暗中施了手段,先打了季綿陽的板子,又封了她的金玉賭坊,還故意令季姑姑在宮門口罰跪給她們看。那一次入宮的時辰已晚,待見到姚千羽時,與這一回也差不多。
可那一次,姚千羽歪靠在睡榻之上,閒適懶散。
而這一次……
姚千羽竟是盛裝,緋衣丹裙,嫵媚多姿。至於麵容,自是勾眉畫目,敷麵點唇,一看便知是精心裝扮了一番。她全無一點病態,倒還是原來那“第一寵妃”的名頭更恰當。
見洛長熙兩人前來,姚千羽很快便笑了。
“竟真是你們。”姚千羽意味深長地看了洛長熙一眼,又道,“本宮還以為是通傳的宮女看花了眼,認錯了人呢。”
洛長熙並不應答,隻是不動聲色地將眼神一轉,掃了一眼屋內。
這件屋子的布置與姚千羽從前的瑤華宮甚為相似,若不是進來之時便知是何處,她隻怕要以為自己誤入了瑤華宮。
輕紗帷幔,香煙嫋嫋,更有一嬌豔美人斜坐於榻上,實在賞心悅目。
“鎮國公主殿下屈尊來此,不知有何貴乾?”
“聽聞貴妃娘娘抱恙,特地前來探望。”
洛長熙淡道。
誰知姚千羽聽了這句之後,笑意更深。
“探望?”姚千羽道,“探倒是探,望也是望,可卻偏偏……不是探望吧?”
顯然,她注意到了洛長熙的眼神。
洛長熙自走入這間屋子之後,便一直暗自打量。隻是可惜,她並未看出什麼異常來。
不過,洛長熙也不會再如上次一般,任由姚千羽挑釁。
“據說貴妃娘娘這病來得古怪,吹不得風,更見不了人。”洛長熙眼神一轉,朝姚千羽道,“可今日我卻在門口見著了……”
“那是從前。”姚千羽打斷了洛長熙未說完的半截話,而麵上神色卻不變,隻道,“現如今本宮的病好了,有什麼見不到人的?若真見不了人,公主殿下又怎麼能進來這屋子,見著本宮呢?”
洛長熙淡淡一笑,卻也並未再開口。
姚千羽眸光一轉,看了一眼公儀凝,又道“你二人倒真是好得如膠似漆,每日同進同出,總也在一處,簡直羨煞旁人。”
按理說,姚千羽這話倒說得不錯,隻是自她的口中說出來,不知為何卻多了幾分嘲諷之意,令人格外不舒服。洛長熙雖然有心試探姚千羽,但她生性沉穩,並不急著開口。可公儀凝卻是個急性子,之前倒還能忍一忍,可一旦聽見有人不冷不熱地說她與洛長熙,那便是直接戳到了她的點上,怎麼也忍不得了。
不為其他,隻因公儀凝心中在乎,便由不得他人亂說。
“貴妃娘娘說得不錯,我們好得……‘如膠似漆’,正如……”公儀凝笑道,“正如娘娘與四公主殿下一般。”
此言一出,洛長熙先愣住了。雖然之前她也想過以此事試探一下姚千羽,卻也沒想過要以這般直接的方式說出來。
不過,這樣也好。
因就在這一刻,姚千羽終於變了神色。
看來洛長悅之前所說的“此事隻我一人知道,我並未告訴她”是真的。也不知當時洛長悅是如何說服姚千羽的,總之,姚千羽一個月都沒找過她們的麻煩,卻也不知她們知曉了自身最重大的一個秘密。
姚千羽一言不發,隻是狠狠盯著公儀凝。
“從前民女眼拙,隻以為貴妃娘娘厭惡四公主殿下,誰知……”公儀凝卻反倒是泰然自若,又朝姚千羽道,“後來才明白過來,貴妃娘娘天生脾性便是如此,越是喜歡一個人,便越是喜歡折磨那人,越是討厭一個人,麵上便越是掛著笑,說著親熱之語,與世人都是反著來的。這麼看來……”
“你——”姚千羽惱怒至極,將桌子一拍,大聲嗬斥道,“你給本宮閉嘴!”
然而,正是這一拍桌子的間隙裡,洛長熙恍惚看見姚千羽的袖口之中塞了一卷什麼白色的東西。好像是……
信紙?
姚千羽這一下氣勢逼人,貴妃之威立顯。
公儀凝被嚇了一跳,覺得脖子有點涼颼颼的,很沒出息地悄悄往後退了一小步。洛長熙看出她的膽怯,便向前走了半步,有意無意地擋了她半邊。
姚千羽卻也不再裝什麼樣子了,冷笑一聲便沉下臉來。
“洛長熙,你跑來這裡就是要與本宮說這個?”
“不錯。”
洛長熙頷首道。
“你想怎麼樣?”姚千羽氣勢不減,又道,“你可彆忘了,洛長悅是你一母同胞的親姐姐,你若敢把本宮怎麼樣,她也不會有好下場!”
“我自然不敢把貴妃娘娘怎麼樣。”洛長熙淡道,“我已說過了,我隻是聽說貴妃娘娘身體不適,前來探望。”
姚千羽冷哼一聲。
“此外,還有一言相勸。”
“有話就說!”
“貴妃娘娘既然知道她是我一母同胞的親姐姐……”洛長熙看一眼姚千羽,才接著道,“便更要……好自為之。”
“洛長熙,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娘娘心中定然明白。”洛長熙沉聲道,“我今日在門外見著了個人,是個本不應該在此出現的人。”
——是洛明德身邊最得用的大太監李公公。
李公公竟然會出入此處,隻能說明所謂的“閉門不見客”已不作數了。甚至還有可能洛明德當時也在小築之內。原本姚千羽的這一場怪病是為了避開洛明德,更是為了拖延時日計劃與洛長悅出逃離宮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