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芝她媽看著親家母拙劣的演技,實在有些看不下去,於是走過去一把扯過池媽低聲說“親家母,需不需要俺們家兒媳婦幫你哭?”
池媽見到從天而降的梅芝她媽被嚇得一愣一愣的“親家母,你你你——”
梅芝嫂子也拉住了池媽“大嬸,這事情咱們都知道了,現在不提那事兒先,俺們就說說,要是幫著你們哭的話,醫院賠了錢可咋算啊?”
池媽試探著“五五?”
梅芝她媽說“你三我七!”
池媽不高興了“拖拉機、花圈、喪服都是我家準備的,你們出啥了?空手套白狼,一分錢不出還想拿大頭!”
大龍拉了拉池媽“媽,三七開就三七開,您就讓他們哭吧,梅芝跟我說她嫂子就是乾這一行的,她比我們——專業。”大龍想了半天才想到這個形容詞。
池媽直瞪眼,敢情大龍和梅芝結婚那天這一家的表演都是有預謀的!
可眼下事急從權,也隻能一致對外,所以無奈地妥協了,接著醫院的哭鬨聲比之前可要聲勢浩大了許多,以梅芝嫂子為總指揮,其他人自由發揮,極具感染力的哭嚎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叫喊聲像是海浪似的一浪一浪地席卷著醫院門口的行人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出了啥六月飛雪大旱三年的千古奇冤呢,也終於驚動了醫院裡麵的領導。
幾個領導太無奈了,在門口說道理扯得嗓子都啞了,這兩家人還是叫著喊著鬨著,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
雙方僵持到了中飯時間中場休息了,領導們要去吃飯,而池劉兩家也要補充下水分和能量才能繼續戰鬥,兩家人在中飯時間仍是不離戰地,盤腿在醫院門口的地上坐著,絞儘腦汁地構思著下午表演的劇本和台詞。
大龍趁著中午休息又悄悄跑去小兒室看倆兒子去了,回來時整個人臉色慘白慘白的,目光直直的,這可把池媽嚇壞了,她連聲問“兒子,你咋啦?”
大龍急切地說“媽,您趕緊過去看看吧,我那倆小子可能快不行了”
池媽隻覺得眼前一黑,接著跳起來條件反射對著大龍罵道“放你娘的狗屁!”好半天才想起來自己就是大龍的娘,緩了緩聲氣,“你不會看錯孩子了吧!”
大龍扯了池媽就往小兒室走,一路上大龍語無倫次地說了很多話,可池媽一句也聽不進去了,不會的,全天下的男娃都可能死,就是他的孫子不可能!
池媽急三火四地衝進小兒室,一手一個地抱起渾身滾燙的倆孩子,隻覺得他們渾身燒得像塊炭似的,迎麵就給看護一個巴掌,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你會不會看孩子!也不看看這是誰家的孩子!要是我孫子有啥三長兩短,我連帶著我兒媳婦的帳要你們償命!”
看護被她打得蒙了,接著絮絮叨叨地哭,說是就在剛才那會兒有一大家子來看倆孩子,其中那個年紀最大的女人傷風還非得抱著孩子,那噴嚏直往孩子臉上打,那一家子走了以後倆娃娃的身子慢慢地熱了起來,等大龍來看孩子的時候,兩邊的小臉頰紅得跟煮熟的蝦似的。
大龍瘋了似的奔去找大夫,大夫用聽診器對著孩子的胸口聽了半天,搖了搖頭“你們還是送彆的醫院吧。”
池媽指著他厲聲罵道“你這個庸醫!我不就是死了兒媳婦心裡不痛快在醫院門口吵了幾句,你們就狠著心不給我們孫子看病,虧你們還有臉說自己救死扶傷呢!我把話撂這裡了,這孩子你們要是不給救,我就砸了你們這醫院!”
大龍也在一旁附和“對!你們要是不救我兒子,我就砸了你們這黑心的醫院!”
大夫苦笑了下,這都是一幫什麼人?
“咋回事兒,我外孫咋啦?”梅芝她媽也過來了。
看護立馬指著她叫道“就是這個人明知道自個兒傷風還非要進來看孩子!對著孩子打了好幾個噴嚏孩子才病的!”
池媽聽了蹦得老高,衝上去和梅芝她媽對打起來,倆老太太就像是武俠小說裡勢均力敵的武林高手,打了半天還是不分勝負,就在那混亂中,醫生趁機逃逸,梅芝她家其他人都知道自家老太太吃不到虧,袖手旁觀即可。
大龍各個房間各個科室地去找醫生,逮到白大褂就低三下四地求道“大夫,我給你跪下了,我求求你,我兒子發高燒呢,快救救我兒子吧!”
醫生見他那恐怖的表情還以為他要砍自己呢“我是五官科的,感冒不歸我們管,你去內科問問吧!”
大龍對著他們各種下跪磕頭“大夫,我知道你們是見我們鬨事故意不治我兒子,可我是窮得沒辦法啊!”大龍抱頭吼道,“為了生倆兒子,我們家已經一貧如洗了,要是不來醫院鬨一鬨,我們家連飯都吃不起了,以後我拿什麼給我倆兒子娶親?!反正你們大醫院有的是錢,給我們點也就九牛一毛!”
他見醫生拔腿就跑,死死抱住對方大腿“大夫,我知道錯了,求求你!救救我兒子吧!”
醫生見到他右手隻剩下一個手指,心裡莫名地害怕,好不容易掙脫了他跑出門去,身後是大龍絕望的叫喊“老子忙來忙去,到頭了還是斷子絕孫!老子他媽剛結紮!”
而小兒室裡那兩個高燒中的男娃就在混亂中越燒越熱,生機越來越渺茫。
在梅芝去世後不到半個月,兩個男娃也跟著走了,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倆男娃走後的三天裡,池家沒有一個人哭,平時有點小事兒就對著池爸哭天抹淚的池媽,得知倆孫子離開的消息啥話也沒說,也沒有再去醫院鬨,也沒說啥話,就這麼沉默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