縛耳來!
紀勇濤以為自己聽錯了哪?
電話雲南路……
紀勇濤不是,夜總會?
電話對,許飛在夜總會,被查了,你快來吧。
紀勇濤掛上電話,愣了很久,才確定自己沒在做夢。
夜總會外麵停著警車,裡麵活動也暫停了,音樂還放著,震耳欲聾的一首張薔的歌。
許飛坐在包間裡,旁邊兩個風紀員圍著。紀勇濤匆匆忙忙進去同誌你好,來,煙……
發了一圈煙,稍微緩和下來。
包廂的玻璃茶幾上擺滿了酒,邊上還蹲著兩個穿吊帶的藍眼影陪酒女。紀勇濤忐忑地確認是關著門的,還是開著……
風紀員開著門。
紀勇濤鬆了口氣。關著門被查和開著門被查,性質差異非常大。
風紀員是這樣的,最近有些高校反映,某些夜總會在暑假期間接收在校生進去娛樂,腐蝕學生。所以我們也有走訪調查,今晚查到這,許飛拿不出工作單位證明,也承認自己是a大的學生。
紀勇濤通知學校了?
風紀員晃晃手上的煙沒有,他說他哥是大隊的紀同誌,就讓係統裡的人聯係了你,核查一下情況。
紀勇濤主動拉住對方的手謝謝你及時把學生拉出歧途,回去一定好好教育,保證沒有下次!
楚稼君在嘀咕我成年了……
紀勇濤吼你閉嘴!
風紀的人走了,紀勇濤讓兩個陪酒的出去,疲憊地坐在沙發上。
紀勇濤走,回去收拾你。
楚稼君不走。
紀勇濤喝酒,還找陪酒的,你知不知道什麼叫流氓罪?
楚稼君知道啊,耍流氓唄。
紀勇濤知道你還敢?!你這書還想不想讀?!我看你就是不想讀了!
紀勇濤想把他拽起來你明天就給我買張車票滾回去!我養不動你了!撒謊、夜總會、找陪酒、喝酒——你這有點學生樣嗎?!
楚稼君不肯起來你成天去追個搶銀行的,你有管過我嗎!
包廂外麵,有其他客人好奇地圍著。
楚稼君你住院時候我怎麼照顧你的?我天天圍著你轉!你傷還沒好,又去成天追那幾個搶銀行的,你成心把自己作死才好是吧?!
紀勇濤我工作就是追那種人,我不追他們乾啥?一起喝西北風?!
楚稼君不就是幾個搶銀行的嗎,你讓他們搶不成嗎?他們搶他們的,管你什麼事?全國每天那麼多搶銀行的,報紙上都快登不下了,你抓得過來嗎?!
外麵有客人忍不住低低笑,被紀勇濤瞪得沒聲音了。
紀勇濤你這話有問題,你喝多了?
楚稼君眼眶紅著,口齒也有點模糊,顯然喝了。
紀勇濤看著桌上一堆酒瓶子這是喝了多少……
楚稼君抱著半瓶酒你彆管我!我喝死也是我自己的事!說不定哪天就聽見你死了……
紀勇濤稍稍有些消氣,坐回他身邊,也拿起一個剩個底的洋酒瓶晃晃那也不能來夜總會啊。
楚稼君我是大人了,大人憑啥不能來?
外麵的幾個喝醉的客人聲援他對!大人就該來夜總會!
紀勇濤一拍桌哪個單位哪個名字!跟我回局裡查身份!
外頭客人作鳥獸散。
紀勇濤回頭安慰他你還讀書呢,等入了社會再來這種地方。而且這地方有啥好玩的?都是那種企業家來的,應酬用的,你來乾啥?你和個鬼應酬啊?
楚稼君紅著眼眶笑,抱著酒瓶子倒在沙發上,幾乎醉死過去。
夜總會經理來了,在門外探頭探腦。
紀勇濤你是經理對吧?我幫他把酒錢結一下……
經理不用了不用了!
紀勇濤要的要的。多少?
經理哦,他自己喝的,加上他請全店客人喝的……
紀勇濤啥?
經理他請了全店的客人喝酒。開了幾十瓶人頭馬……這個是賬單。
經理三萬七千六百六十七塊八,幫您抹掉零頭,三萬七……
紀勇濤掏錢的手又把那一百塊巨款塞了回去,麵無表情這次你們讓大學生進入娛樂會所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不許有下次。
他拖著楚稼君往外走。被拖起來時,楚稼君用腳尖從沙發下勾出一個黑色公文包,無聲無息踢到經理腳邊。
帶著醉意的雙眼在經過經理時靜靜凝視了男人兩秒,一切儘在不言中;在他們走後,經理收起裝滿了錢的公文包,一句話都沒多說。
楚稼君醉得走不動路,紀勇濤沒辦法把他塞上摩托車。
楚稼君就在這過夜嘛……
紀勇濤哪能在這過。
那個經理在門口含笑對的,可以過夜的,你們就在包廂裡睡一會兒,等這位同學……同誌,他清醒一點之後再走。
包廂裡,那堆空酒瓶還沒被收走。陪酒女們靠著走廊抽煙補妝,哼著費翔的歌。兩人回到包廂,滾倒在寬大的黑皮沙發上。
頂上的照燈不停地變色——是楚稼君的手指在亂碰牆上的彩燈開關。紀勇濤把他的手抓下來,他就用另一隻手去碰,最後隻能兩隻手一起抓住。
紀勇濤拿起酒瓶喝了一口還鬨不鬨?
楚稼君不吭聲,安靜看他。
紀勇濤在他邊上躺下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算命的說我能活過六字頭。
紀勇濤我現在拚一下,我們才可能有大房子……你不是很喜歡那些嗎?就像淮海中路的那棟彆墅……
楚稼君你可以不要這麼拚。
紀勇濤笑了那就得換個法子了,好好拍馬屁,好好學寫報告,買個蔥薑蒜的事兒,寫成“憑個人能力促成華南地區蔬果貿易零售業進步”……媽的,那不就是劉緯德嗎……
紀勇濤歎了口氣事兒總得有人乾吧。
楚稼君對啊,你不乾,也有其他人乾。
紀勇濤哪來那麼多“其他人”……你以後工作了就懂了,每個人都得做好每個人的事。小飛,你以後想做什麼?
楚稼君銀行業。
紀勇濤皺眉專業跨度是不是有點大啊?你懂銀行嗎?
楚稼君嗬嗬笑。
紀勇濤除了銀行業呢?還會乾啥?
楚稼君的眼神,在不斷閃爍的彩光下看著他我還會變戲法。
他把手伸進紀勇濤的口袋裡,摸到錢包和煙。楚稼君抽出一張一百塊,叼上煙,劃了根火柴,點燃紙鈔。
就像周潤發在電影裡的經典鏡頭,他用紙鈔燒出的火花點了煙。
紀勇濤有點醉了,苦笑燒了我一個月三分之一的津貼,然後呢?
然後,楚稼君從自己口袋裡摸出一張百元,塞進他的衣領裡。
楚稼君還想不想看?再變一次給你看好不好?
就這樣,燒了一張、兩張、三張……地麵上丟滿了紙鈔燒下來的殘灰,被空調吹得如蝴蝶亂飛。
紀勇濤在微涼的房間裡,沉沉睡去。
不知何時,他轉醒。
還是包間,還是沙發上,還是不斷閃爍的燈光……
一個人站在沙發前,靜靜看他。
閃爍燈光不斷落在人影上,這一瞬間,這個人影,和記憶中的那個人影重合了——停車場,閃燈,麵具……
在理智尚未蘇醒前,紀勇濤撲向他,死死掐住他的咽喉,將他拽倒;那人也掐住紀勇濤的脖子還擊,然而隻有幾秒鐘——
那雙掐著他脖子的手,變得溫柔而輕軟,沿著他的脖頸滑落,描摹喉結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