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這算什麼,見麵不如聞名,嗬嗬嗬嗬嗬,沒想到竟然就是你,怎麼可能呢,真的……”
他喃喃說完一通仿佛碎片的話,又猛地抬起頭,臉上可怕的表情讓所有神將下意識往餘禮白身邊聚攏一步,“白河水君,我問你,那個和我同窗三載的餘禮白,和我乘坐同一條河落水,父母溺死,隻有他生還的餘禮白,就是你?”
餘禮白終於分出一點點腦子——是真的一點點,來處理樓清榮的問題。
這個人一副自己很對不起他的模樣是怎麼擺出來的?
而樓清榮看著那雙金黃的眼眸,不由地陷入回憶中。
對,十五年前,他在瀕死之際,所見到的,就是這雙眼睛。
夜中有賊人劫船,他被家仆拚命塞進逃離的小船上,船上已經有三個人,是一對夫婦帶著一個和他年歲相差無幾的孩子。
樓清榮在自家的宴會上見過那一對夫婦,原本是花都的富商,據說因為生意的原因,正打算搬到鄉下的小鎮上去,宴會上有一群人譏笑他們目光短淺。
餘氏夫婦顯然也認出了他,什麼也沒有說,從家仆手中接過孩童幼小的身軀,和自己的孩子放在一起。
這不是下水的好時機,江麵上風雨飄搖,浪濤湧起,一道比一道更大,但是在賊人的威脅下,大家也顧不了這麼多了,而匆促下水的結果就隻有翻船落水的下場。
……然後呢?
記不清了。
隻記得彌留之際,水中一名男子踏水而出,浪花在他腳下分開,雨幕悄然退散,懷中抱著的,正是那個被他看不起的孩子。
他呢?不管他嗎?
他記得幼小的自己竭力伸出手,在顛婆中想要夠著那人的衣角,好不容易抓到一點,那衣角卻在他觸上的那一刻化作水珠散落,沉下去之前,他看到的正是這雙眼睛。
超然,冰冷,非人。
再然後……
“那時你家人已經趕到,並不需要本君來救吧。”餘禮白說。
餘禮白毫不留情告訴他這個真正的理由,甚至連目光都沒有看向他,還是盯著懷中的季鐮。
兩相對比,上下立見。
而餘禮白終於抬起頭,向著他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莫非你認為本君不救你,是因為你特殊些?”
某神這般眉尖微挑,兩眼斜斜望過來,目光冰涼的模樣比起之前犯傻的時候有威嚴得多,終於挽救了一下他的形象。被他的眼神釘在原地的樓清榮言語不能,而那副瘋狂的樣子也讓看到的餘禮白厭惡得很,揮手讓神將將他帶走。
另一位等候在邊上的神將猶豫說道“水君大人,梁啟青梁大人醒過來了,他說要見您。”
“見什麼見,”餘禮白沒有好氣,“既然上次已經警告過他,那麼這一回就不用管了,帶回水晶廟關在……你醒啦?!”
最後三個字上揚的語氣和之前的話語簡直不是一個畫風的。
餘禮白看著懷中——這個姿勢水神覺得說不出的棒——的季鐮眨眨眼,緩慢的掀開眼皮,眼眸一如既往的漆黑明亮,嗯,季鐮的眼睛真是好看呢~
今天的水神大人也是在發花癡。
這個時候應該說什麼?打招呼說我救了你請報恩吧如果沒有什麼報答的話以身相許也是極為歡迎的……
……咦,他為什麼會這麼想?
哪裡來的這麼多為什麼,哎呀他伸出手來了,是要乾什麼?要、要、要要要摸到臉啦。
季鐮“……”
眼前這團霧變成粉紅色了,是眼睛出問題了麼?
是的,未開天眼的季鐮無法看見沒有借助假身行走的餘禮白,這是目前無法改變的事實。
他不過是剛剛醒過來有些迷糊,所以下意識伸手想要將眼前的霧氣揮開。
不過眨眼之間,昏迷前的記憶以及積累在手臂部分的抽痛,愈合的癢一同流回他的大腦,而眼前的霧氣是什麼他也明白過來。
餘禮白的模樣看起來還非常活潑,顯然彆人設計自己的目的並沒有達到,這就好。
這樣想著,他伸出手,在餘禮白阻止之前,一把抓在箭尾,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將箭矢抽了出來。
“哎——啊!”
餘禮白發出慘叫聲。
從傷口中飆出來的血糊了他一臉。
慘叫越過彼世及現世的界限,傳達到季鐮耳中時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不過是一道比較大的嗡嗡聲,不過季鐮的想象足夠他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該替他擦臉嗎?
……不過碰都碰不到,還是彆想這些沒用的了。
季鐮稍稍用力,自己站起來,他能感覺到一股力量在扶著他,小心翼翼,輕微的接觸又慌亂地收回。
很快,些微的藍光蕩漾開,他聽過一次的,那種含混模糊的嗓音響起,“那個……”
周圍站著一些一看就不是人的古怪家夥,季鐮從他們手中接過傷藥,敷在傷口上,“你竟然沒跑?”
咦,餘禮白眨了眨眼。
“沒聽清麼,”季鐮想要抓住那虛無的力量,“餘禮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