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得益於他從小就擺攤賣草鞋。
誠如後世的“城管”與“小販”一般,劉備的這種“傳統手工業”加“地攤經營”的模式,再與這個時代“城管”的博弈中,練就了他敏銳的觀察力,以及短時間製定出正確逃跑路線的能力。
想要抓住他,那簡直比登天還難!
…
…
劉備此時正在策馬奔馳,忽然看到村落中,埋伏著的一支胡騎朝他的方向追逐而來。
果然,這個時間送信,太敏感了,還是吸引到那些“釘子”的注意。
望著身後那卷起塵囂的人馬,劉備知道,這些是竊天塢的人,若被他們抓住了,那信也就永遠送不出去了。
劉備一時間心如刀絞,遲疑了一刻,再不回頭!
他緊緊握著馬韁的手在顫抖,終於,他還是努力的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了下來,策馬疾奔。
他的身後,塵土愈發的揚起。
“噠噠噠”的馬蹄聲不絕於耳。
追逐的人也越來越多,直至——飛沙走石。
而劉備,也不知道從哪爆出的能量,馬鞭不斷的拍打在馬兒的臀上,宛若離弦之箭一般,迎著破曉的光,風馳電掣!
…
…
竊天塢內,文醜的嘴唇在顫抖,內心十分糾結。
一邊是顏和下令讓他低調行事,再不能派出“胡騎”,一邊是“對手”從農莊深夜駕馬而出,行色匆匆。
儼然,他們要給即將到來的“荀督郵”送信。
這信的內容,文醜不知道,可他必須要截獲這封信,以此方能知曉,對方的先頭部隊,究竟查到了多少?
他沉吟許久,他方才張口道“追,再派些人,繼續追!”
手下有小弟蹙眉道“我們認出了那人,便是昔日與那關長生,與那黑臉一起壞我們事兒的,可…可他的馬太快了,已經派出幾十個人,還是追不上。”
唔…
與關長生,與那黑臉一起的?
文醜逼視著麵前的小弟,目光中也多出了幾許複雜之色,“如果是他,那更不能放任他見到督郵!”
“可…我等追不…”小弟本想說“追不上啊”,哪曾想,不等他開口。
“咣”的一聲,文醜的雙手握成拳頭,重重的砸在桌案上。
“追不上,就給老子堵住官道,逼著他往其他處走,死活不論,但…一定不能讓他見到督郵的馬隊!”
“是…是…”
竊天塢的小弟似乎是感受到了首領的憤怒。
再不多言,迅速的點清人飛馬而出。
醜爺說的對,追不上,那就提前堵住官道,把他逼往彆處。
慢慢追,總能追上的。
死活不論。
…
…
峨嵋嶺以北的汾河岸邊,官道之上,劉備策馬奔騰,身後三十餘胡騎打扮的賊人動地而來,他還在咬牙鞭馬。
劉備曾與遼東公孫瓚做過同學,又認其為大哥,更是與其學習過馬術,故而,他的馬術十分精湛,始終能與對方保持兩百步的距離。
追兵皆是彪悍之輩,他們一齊引弓射去,奈何,劉備馬快,隻聽得箭矢鳴鏑之聲呼嘯,卻沒有一支羽箭射到他。
“噠噠噠…”
“噠噠噠…”
一連兩個時辰的狂奔,馬兒馬蹄聲已經漸弱了不少。
就在這時。
劉備抬眸之時,正看到了官道上有十餘胡騎者攔在當中,這是要…包夾他麼?
登時,劉備的心情墜落到穀底。
可…敏銳的他,當即看到了官道旁有一條小路,那是通往叢林之中,而憑著他的感覺,這般追逐,唯獨躲入叢林,方才能甩開對手,覓得一片生機。
“駕,駕!”
急勒戰馬,劉備調轉馬向,往叢林方向行去。
而意外的是,那些追兵見劉備掉頭,似乎一個個喜聞樂見,當即放緩了馬蹄,隻是保持住距離,少許人追逐入叢林之中。
更多的人,則是守在門口。
包括那官道上駐守的十餘賊兵也一齊加入。
這是一場貓抓老鼠,或者說是甕中捉鱉的遊戲,可不知道是貓的精明,還是老鼠的靈敏,劉備愣是左穿右突,不斷甩開對手的同時,讓自己始終處於安全之地。
這些年,“傳統手工業”與“擺地攤經營”模式練就的敏銳的目光,與絕境處的選擇,讓他始終處於不敗之地。
呼…
又是一個急轉,劉備呼出口氣,他勒停了戰馬,回首望去,一騎絕塵,身後再也沒有追上來的賊人。
隻聽到叢林中,不斷的有人回響。
——“這裡沒有。”
——“這裡也沒有!”
——“封鎖住所有出口,咱們慢慢跟他玩!”
聽到這兒,劉備牙齒緊緊的咬住嘴唇,他翻身下馬,解開水袋,自己喝上一些,也讓馬兒喝上一些。
突然間。
“不好”…
他驟然明悟了什麼,本能的雙手去摸胸口處的信箋。
信箋還在…可…
“糟了,他們根本沒打算抓住我,而是…而是要阻斷這信!”
劉備望向那早已相距甚遠的官道,額頭處豆大的汗珠潸然滑落…
“柳觀主交代的任務,怕是…怕是…”
劉備的語氣中帶著無限的迫切感與無助感。
明日督郵荀彧便會到來解良縣,後日便是關長生的問斬,哪怕是荀彧身為督郵,沒有任何證據與準備的前提下,也不可能救出關羽。
這…
時間上已經很緊迫了。
劉備牢牢的握緊手中的信箋,悲從心中來,他揚起馬鞭,本打算衝殺出去。
可這種時候,對方四十餘騎兵,且封鎖住叢林的每一處出口,他…他又從哪殺出去呢?
“糟了,糟了!”
劉備的後槽牙“咯咯”作響,他還猶記得,他對柳羽那堅定的話——“定不辱使命!”
可…
這一次,似乎,他離使命已經越來越遠了。
終究,終究是讓柳觀主“錯付了”麼?
…
…
太陽已經升起,朝廷欽點的督郵荀彧方才憑著聖旨,從河東郡府衙點出了一百名官兵,正在官道上馳騁。
荀彧坐在馬車上,一雙眼眸緊緊的盯著官道的儘頭,似是望眼欲穿的等待著什麼。
他知道,柳羽提前兩日到達河東郡,而關長生的斬首就在兩日後,留給荀彧的時間不多了,而一旦進城,當地官府定然會千方百阻,不讓他荀彧與“無關人等”見麵。
也就是說,今日…賢弟柳羽多半會派人傳訊與他。
這是最後的機會。
“還是沒有麼?”
破曉的光漸漸的升騰,官道上,一望無際,除了他們的馬隊外,再沒有行人,就連峨眉山下,汾河岸邊的田畝中也沒有一個人。
整個此間顯得格外的詭異。
呼…
荀彧長呼口氣,他徐徐展開了一副畫卷,這是一封《細君公主出塞圖》,這是天子劉宏親筆所畫。
繪製的是武皇帝時期,派江都王劉建之女劉細君作為聯姻的公主嫁給烏孫國國王。
劉宏很擅長詩詞、繪畫,他把這幅畫送給荀彧時,意味深長的囑咐了一番。
昔日武皇帝欲聯合“烏孫國”夾擊匈奴,便派遣張騫為使,向烏孫國國王提親,烏孫以一千匹馬做為聘禮,大漢將“細君公主”嫁入烏孫,這才達成了兩國的同盟,重創匈奴。
隻是細君公主卻因為語言不通,被迫過上了胡琴琵琶的一生。
甚至,在老單於死後,按照當地的風俗,細君公主又駕於老單於的孫子,且與其孫生下一女,命叫少夫,最終鬱鬱而亡。
值得一提的是,琵琶的製作也是與細君公主有關。
這是武皇帝自覺有愧,於是在大勝匈奴後,令人為細君公主做一樂器,送往烏孫,以解細君公主遙途思念之情。
此樂器便是“阮”,亦稱“秦琵琶”。
此刻荀彧的手指輕輕的觸碰著畫卷中的“琵琶”,心頭浮想聯翩…
劉宏以此圖贈荀彧,就是向荀彧表明他的“決心”。
武帝為了橫掃匈奴,可以犧牲一個個“公主”,他劉宏,為了整頓地方那至暗的吏治,亦不惜壯士斷腕!
——“放手去做!你和你那位賢弟!”
這是劉宏最後囑咐荀彧的話,而這一句話,重抵千金。
的確,曆史上靈帝朝時的真龍是瞎的,可一旦有人試圖去為真龍點睛,哪怕隻是看到了一點光芒,真龍又怎麼不會全力以赴,放手一搏?
“呼…”
就在荀彧再度感慨之際。
樹影阻隔下,遠遠看到一匹馬兒疾馳而來,隻見馬匹上的人影逐漸清晰,卻不是那張飛張翼德,還能有誰?
這個愛畫畫的黑漢子,讓荀彧的印象頗為深刻。
“他?賢弟是派他來送信麼?”
荀彧心頭喃喃…
隻是,他又怎會知道。
——暗夜如磐,漆黑的夜下,張飛的膚色便是最好的偽裝!
——而善於“逃跑”的劉備,便是最好的誘餌!
他來了,他來了!
帶著柳羽的信箋,他衝破了黑暗,呼嘯著奔馳而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