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坐。”程光銀看著這個人,心裡有股莫名的激動。
“剛才兄台感言世道如修羅,那何處是天庭呢?”
“極南世界,就是天庭。”說完,不再說話,埋頭開始大吃起來。
“修羅地獄出來的人,都是如此餓鬼投胎嗎?”許興民已然能確認,麵前這個狼吞虎咽的漢子就是潛伏在呂宋的黑衣衛,綽號“修羅”的暗樁。
“你他娘的大半年時間要是也天天喝稀粥,吃野菜,估計比老子還狼狽!”程光銀低低的說道。
“你還在那個什麼卡蘭巴的地方屯殖?”許興民也壓低聲音問道。
“嗯。”程光銀努力地吞咽著口中的食物,“我在這裡隻能待一晚上。明天一早要趕回去,七八十裡路,要跑斷腿的。……這次要是見不到你們人,估計我隻能再等個把月過來了。”
“可需要我們做什麼?”
“弄幾把刀給我。”
“做甚?”
“殺人。”
許興民愕然,隨後小心地問道“殺西班牙人?”
“你以為呢?”程光銀明顯被食物噎著了,端起桌上的白水灌入口中,然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娘的,那地方是活不下去了!”
看到許興民疑惑地望著他,程光銀苦笑一聲,神情悲憤地說道“幾年聚集的六七千人呀,已經陸續死了四五百人。如此下去,最後也不知道能剩下多少人。狗日的西班牙人,根本不拿我們明人當人看!”
“去年底的時候,西班牙人每人征收二十五比索地租,加上那些西班牙狗官的敲詐勒索,幾乎每人都要拿出三十多比索,逼死了了百多人。你說,都是些苦哈哈的屯殖移民,哪來的銀錢交給西班牙人。種出來的糧食,他娘的幾乎全部征走了,我們在那裡飯都吃不飽。”
“問題是,給你幾把刀,你殺了西班牙人。他們不得報複你們?”
“你們能不能想辦法給我們多弄些刀劍,送到卡蘭巴附近來。”
“你想乾什麼?”許興民吃了一驚,低聲質問道。
“活不下去了,就帶著那些人跟西班牙人拚命。”程光銀說道“呂宋這島上,到處都是山林,隨便找一地方就躲起來。”
“躲起來容易,但是,你們吃什麼?”
“那怎麼辦?總不至於等死吧。”
“晚上,我們先合計合計,尋一個妥善的法子。”
“那行。”程光銀又開始低頭大吃起來,“待會,多給我點銀錢。”
“大哥,我覺得陳暉提出的攻打荷蘭人在台灣(明萬曆年間始有台灣之稱)南部的據點,值得一試。”鄭芝豹輕聲說道“我們在海外,是該找個後路,以備不時之需。”
“崇禎三年(1630年)福建旱災,我曾向福建巡撫熊撫台(熊文燦)建議,募饑民到台灣去墾荒,每人給銀三兩,三人給牛一頭,用海船載他們到台灣進行屯殖。可七八年過去了,他們可曾與我鄭家一文錢糧?”鄭芝龍說道“屯殖台灣,耗費甚多,遠不如中左所(廈門)為益。”
“中左所畢竟距離大陸太近了。”鄭芝豹說道“若有外敵,浮水即可而過,不是我們鄭家理想後路。”
“但是,台灣太過荒僻,瘴癘流行,且土人愚蠻凶狠,若要建成宜居之地,恐非短期能成。”
“荷蘭人可去,西班牙人也可去,為何我們明人就不能去?”鄭芝豹說道“現在大明北方流民已然荼毒至湖廣、川蜀、淮北。說不定過些時日,就過江往南方而來。我們還是早做打算為好。”
鄭芝龍默然不語,思量著三弟的建議。這大明看著已入末世,所據泉州,漳州,在亂世之中,未必能守。台灣,或許可以當做後路,提前經營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