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州守將畏死先逃,被部將所斬,虞棄文一看軍中無大將,果斷棄筆捉劍,披甲大破北蠻鐵騎,後成為嶽平川的左膀右臂。
結合那句話中的意境,李汝魚幾乎篤定這是虞棄文的留字。
但李汝魚略有意外。
從這句話中,讓人總有種錯覺,虞棄文似乎早就認識範文正一般,否則,為何要加一個“再”字,這個“再”字完全打亂了整句話的上下對襯。
卿已文墨安朝,吾便鐵騎定野。
這養豈非更好?
再往下看時,倒也有不少讀書人或者軍伍之人的題詞——聖人範文正的青名,大概天下無人不欽佩,無關文人還是武將。
在即將走進聖人廟時,李汝魚被石壁上的四行字吸引,皆是劍尖刻畫而出。
第一行字很簡單我也要乘鶴。
字體纖秀,透著小女兒的頑皮性情,顯是出自一位女子之手,在其後麵,雖然沒有題名,但寫了一個很有特色的字蘇。
蘇姓女子題詞?
李汝魚一笑置之,畢竟聖人廟矗立在此數十年,前來瞻仰之人極多,偶有待嫁閨中的女子來此,聽聞過範文正公駕鶴仙去的神跡,生出這些頑皮心意也無不可。
第二行字就在第一行字下麵。
隻有一個字。
嶽。
很簡單的一個字,讓人摸不著頭腦,很難說這是題的名還是寫的詞。但李汝魚卻悚然心驚,不知道為何,他從這個字裡看到了一種氣蓋山河的英雄霸氣。
隻是,略顯青澀和稚嫩。
嶽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北方嶽家。
寫下這個字的人,必然是一位大涼人傑,如果真是嶽家,那麼這個題字——李汝魚心中猛然一動,第一行題名者是個姓蘇的女子,第二行則可能是嶽家。
蘇和嶽……
難道是王妃蘇蘇和一馬平川的嶽平川?!
又看第三行,第三行的字極為中正,坦坦蕩蕩大氣磅礴舉世一文正,涼幸;若文正遍朝,則天下幸。
粗看,這似乎是位讀書人的感悟之言。
細看,卻又能從這一句話中看出心懷天下的氣度和遠見,還有一種欲幸天下的意氣風華之壯氣,遠非普通讀書人所能擁有,極可能是一位大才甚至大儒的手筆。
李汝魚的目光落在題名上時,頓時笑了。
想起了夕照山一戰之後才從女帝口中知曉的一些隱秘早些年,有四個少男少女遊曆天下,關係莫逆,留下了不少軼事趣聞,隻不過後來造化弄人。
一個成了大涼君王,一個成了大涼皇後,一個成了北方之王,一個成了北方王妃。
第三行的題名是兩個字,分得極開禺心。
這點小手段騙騙一般人還行,然而深知那四個人的李汝魚豈能看不出來,禺心看似是兩字,其實連在一起,就是一個愚字。
順宗還沒登基之前,叫趙若愚。
登基之後,改名趙灼。
這就說得通了,畢竟在題寫這句話時,他已是天下未來的儲君,心懷天下的君王氣度,自然希望大涼出現更多的範文正。
李汝魚倒是有些好奇,不知道女帝又寫了什麼。
目光下落,看見那用劍刻畫出來的字,頓時有些茫然應該是女帝年輕時候所寫的字,竟然被用劍劃去了,根本看不清寫了什麼。
而且看劍痕,似乎是剛寫上就被塗抹了。
女帝年輕時候寫了什麼,為何剛寫完就要塗抹,難道是什麼大不逆的話?
李汝魚不得而知。
卻隱然有個猜想,也許是這句話暴露出了女帝的大誌,深恐被一旁的順宗陛下發現,於是剛寫完之時懸崖勒馬。
隻不過誰曾想大涼的江山最後還是到了她手上。
身後忽然傳來聲音“小哥兒,我看你在這幾行字前站了很久,看出什麼了?”
李汝魚回身,卻發現是一位穿著粗布長衫的讀書人,看似不惑年紀,鬢發卻已有霜白,五官清瘦,很有些讀書人的儒雅風氣。
“您是?”
中年讀書人笑道“我是這聖人廟的廟祝,鄙姓範。”
李汝魚有些意外,這就是那個歲月不加身的廟祝?看起來似乎平平無奇,嗯,僅是指氣質而已,實際單從五官上來說,不比大涼最帥的狄相公差多少。
“打擾了,就是隨便看看,也沒看出什麼。”李汝魚隨意忽悠了一句,當然不會告訴廟祝自己看出了這四行字是哪些人所寫。
這四行字落在這滿璧題詞裡,並不顯眼也無特殊之處,顯然石廟鎮甚至前來瞻仰聖人廟的諸多遊客,並沒有發現其中的端倪。
想來也是,世人又怎麼知曉當年那四人的遊曆往事。
否則這四行字早就描金染玉了。
範姓廟祝卻隱晦不明的笑了起來,顯然看穿了李汝魚的心思,他目光落在女帝被劃掉的那行字上,笑道“其實,這行字很簡單,並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
李汝魚愣了下,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範姓廟祝背負雙手,眸子裡洋溢著一絲讚賞,“這行字是一個千古奇女子在年輕時候所刻,很簡單的一句話大涼大否?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
頓了一下,“是不是覺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李汝魚無語。
這還簡單?
這口氣完全就是視天下為沙盤紙圖,據天下而望世界之外……儼然已然淩駕在大涼君王之上,甚至淩駕了整個天下,其心之壯,足以令君王心不安。
難怪要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