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一周後是格泰新酒店的開業慶典,當晚有一場慶祝晚宴。
新酒店選址在城中地標建築、第一高樓臨都中心大廈上,占據第八十八至一百零三一共十五層視野極佳的位置,也是格泰在臨都市內投資的規格最高的商業酒店。
這個項目之前梁瑾還未接手董事長位置時就一直在跟進,好不容易談成,年初中心大廈竣工亮燈後他們也隨之加快了推進速度,到今日終於正式開業。
在大廈門口下車,梁瑾停步,回眸間看到了後方過來的另一輛車,撐著傘自車上下來停於雪霧中的人果然是傅逢朝。
那人自傘下抬眼,漆森眼眸靜靜望向他。
周圍媒體記者鏡頭閃爍,喧嘩不止,梁瑾卻恍覺時空凝滯、萬物皆靜,除了自己的心跳,再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傅逢朝走來,伸手向他“梁總,恭喜。”
梁瑾醒神,抬手回握上去,下一秒他被傅逢朝用力握住,清晰感知到傅逢朝掌心間的微涼。
“……謝謝。”
傅逢朝鬆開手,淡道“先進去。”
好似他才是這場晚宴的主家。
搭乘電梯上樓,傅逢朝神色始終冷淡不願說話,他助理便與梁瑾閒聊起來“梁總,你們這酒店一開業,之後可是臨都第一了,大家都說這是建在雲上的酒店,你自己沒打算預留間房常住?”
梁瑾笑笑說“是有這個想法,也算托了華揚的福。”
他這句是真心話,華揚是這座中心大廈的承建商和開發商之一,格泰能在這裡投資酒店是多方溝通洽談的結果,其中也包括華揚,最終達成合作協議,雖然那時華揚的負責人並不是傅逢朝。
“住這裡?”傅逢朝忽然問,目光落過來輕慢一瞥。
梁瑾仿覺自己像被他盯上了,甚至生出一點莫名危險的錯覺,穩住聲音“這裡可以俯瞰整個臨都全貌,傅總要是有興趣一樣可以來,我叫人給你打折,預留位置最好的房間。”
傅逢朝收回視線,沒理他。
梁瑾皺了皺眉,傅逢朝助理見狀趕緊岔開話題。
電梯到達第一百零六層的宴會廳,開門之前,傅逢朝忽又道“位置最好的房間,不是梁總你自己的那間?”
他助理尷尬不已,梁瑾則完全接不上話。
電梯門已經打開,傅逢朝先一步走出去。
宴會廳這邊的媒體更多,今日受邀來參加晚宴的不僅有格泰的合作夥伴,還有眾多社會名流甚至時尚明星。
這會兒時間還早,梁瑾這位東家先到,傅逢朝幾乎是第一位到現場的賓客。
接受采訪時梁瑾說起格泰酒店的未來願景,有記者笑問他“格泰至今多次與華揚合作,你與華揚的傅總被戲稱為臨都的絕代雙驕,梁總你自己覺得呢?你們剛一起上來,私交是不是很好?”
之前大領導的一句戲言不知怎麼就在外界傳開了,現在走到哪裡都有人這麼調侃他們,梁瑾習以為常。
他看一眼那記者的胸牌,確定對方是財經記者不是八卦娛記,笑笑沒有回答,轉而說起彆的。
傅逢朝走去簽名牆前,沒有拿現場的油漆筆,手裡是之前梁瑾送的那支簽字筆,瀟灑寫下名字。
旁邊禮儀人員提醒他這筆寫在簽名牆上不太顯眼,傅逢朝將筆插回筆帽,淡道“梁總送的筆,挺合適的。”
梁瑾過來聽到這句,彆的沒多說,隻道“傅少裡麵請吧。”
那之後梁瑾忙著接待客人,偶爾轉頭時在人聲鼎沸間看到傅逢朝,見他始終鎮靜自若坐於席間,捏著杯香檳與人閒聊,便也放下心。
前幾日高架上的那一幕,或許隻是傅逢朝一時興起的心血來潮。
傅逢朝應付完又一前來寒暄的熟人,瞥見不遠處過來的陶泊,叫了對方一聲“聊聊?”
陶泊有些意外,他跟傅逢朝勉強隻能算認識,倒不知道有什麼好聊的。
傅逢朝問得直接“你對梁玦的事情知道多少?”
陶泊一愣“傅少你認識梁玦?”
“以前是朋友,”傅逢朝沒有細說,隻問,“他去世後你們家裡人再沒在公開場合提到過梁玦,為什麼?”
陶泊有點尷尬“怕觸景傷情吧……”
這話他自己說著都沒什麼底氣,至少他那個舅媽就不是,姚曼思眼裡根本沒有梁玦這個兒子。
傅逢朝顯然也是不信的,神色略冷“小梁總呢?他有沒有跟你提過梁玦?”
陶泊想了想道“大表哥也很少提到梁玦,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也沒什麼好說的。”
“你們家裡人是不是都看重梁總遠多過梁玦?”傅逢朝又問。
陶泊支吾著,這些事情本沒必要說給一個外人聽,但被傅逢朝這樣盯著追問,他還是說了“我舅媽是這樣,至於爺爺,可能因為大表哥要繼承家業吧,梁玦那小子跟我一樣就愛玩,好吧他的愛好是比我高雅點,但在爺爺眼裡一樣是不務正業。”
傅逢朝的視線落向前。
梁瑾站在那裡,西裝革履文質彬彬,端著公式化的笑容與人交際應酬,舉手投足間穩重煉達,這樣看著絲毫找不出當年那個梁玦的影子。
“所以這些年,你爺爺對梁總滿意嗎?”
陶泊被他問住了。
傅逢朝凝視前方,目光始終鎖住人群之中焦點的梁瑾,陶泊意識到什麼,斟酌說“大表哥做得挺好的,要不我爺爺也不會放心把格泰董事長的位置交給他。”
傅逢朝的聲音很輕“那梁總自己呢,他過得開心嗎?他對現在的自己也滿意?”
這個問題陶泊便更答不上來了“我也不知道,不過大表哥身上好像確實沒什麼鮮活氣,總是一板一眼規規矩矩的,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說……”
像被關在格子裡玻璃器皿中的蝴蝶,沒有氧氣也窺不見天光。
傅逢朝想到那時梁瑾盯著那些蝴蝶標本時的那個眼神,垂下眼靜默片刻,輕搖了搖杯中酒水,仰頭將酒倒進嘴裡。
“我問你的這些,不用跟你表哥說,”他最後道,“我隨便問問而已。”
陶泊猶豫問他“你真認識梁玦?那你跟我大表哥……”
“梁玦是梁玦,梁總是梁總,”傅逢朝淡下聲音,“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