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春!
傅逢朝離開時將窗簾也拉上了,房間裡重新變得昏暗無光。
梁瑾蜷縮在床頭,被腦子裡翻江倒海的思緒壓得疲憊不堪,昏昏沉沉間又睡了過去。
也沒有睡太久,可能隻有半個多小時,房門開合聲響起,他立時驚醒。
傅逢朝回來,帶上房門,兩手插兜倚著門邊牆壁,偏過頭安靜看向他。
晦暗之間,梁瑾看不清傅逢朝臉上表情,隻覺得壓抑,這樣的壓抑正被此刻房中的靜謐沉默無限放大。
梁瑾的嗓子乾啞得厲害,艱難出聲“傅逢朝,我口渴,你能不能給我一點水喝?”
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即便被傅逢朝這樣對待,在坦白了身份之後他其實是鬆了口氣的。和傅逢朝說話時的語氣也在向從前的那個梁玦靠攏,不再那麼生疏客套,雖也是小心翼翼的,但不自覺地便會透露出親昵。
傅逢朝之前說他在撒嬌,並非有意揶揄他,也隻有在傅逢朝麵前,他會用這樣的口吻說話。
傅逢朝沒有應聲,眼神很緩慢地動了動,再次推門出去。
片刻後他回來,將裝滿水的玻璃杯擱到床頭,轉頭與看著自己的梁瑾目光交彙。
梁瑾的眼睛依舊有些紅,從昨夜到今早哭了太多次,讓他顯得格外軟弱,他避開了傅逢朝的視線,伸手去夠水杯。
傅逢朝的手腕一轉,卻又擋開了他,梁瑾一怔。
傅逢朝握著水杯,直接遞到他嘴邊“喝吧。”
梁瑾又看了他一眼,傅逢朝始終是那副看不出太多情緒的冷淡模樣,他便也不說話了,就著傅逢朝的手將這杯水喝完。
傅逢朝的手指最後擦過他唇角,幫他拭去殘留的水漬,梁瑾微微一僵,傅逢朝已經收回手。
“我……”
“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傅逢朝問他,“頭暈不暈?”
梁瑾搖頭“沒事了。”
“真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做個詳細檢查,彆再想著騙我。”傅逢朝沉聲提醒他。
梁瑾認真解釋“真沒有,昨天剛撞車時是有些難受,睡了一夜已經好很多了,早上醫生不也說觀察,我沒有騙你,真的。”
傅逢朝盯著他的眼睛,勉強認可了他的話。
之後又是沉默。
過了幾分鐘,有人敲門送來早餐,傅逢朝去拿過來,擱到床頭示意梁瑾“吃吧。”
他自己走去窗邊,重新拉開了窗簾。
大片陽光泄進房中,梁瑾下意識抬起手擋了一下眼睛,又拉動那條鋼鏈嘩啦作響。
“這個……能不能幫我解開?”
傅逢朝拉開了一點窗戶,在飄窗邊坐下,隨手點了支煙,目光自梁瑾藏了祈求的眼滑向他被銬住的手腕,聲音一頓,道“不能。”
“我不會走,真的,我保證。”
“不能。”
傅逢朝重複,雲淡風輕的語氣,但沒有商量的餘地。
梁瑾深吸了一口氣,不想又惹他生氣,溫言細語地試圖勸他“你把我一直鎖在這裡,我連床都下不去,我要吃早餐總得先去洗漱,我還想上廁所……”
傅逢朝慢慢抽完這支煙,在旁邊的煙缸裡撚滅,起身走過去,解開床頭立柱上手銬另一端,銬在了自己手上“走吧。”
梁瑾有些難受,但也隻能這樣。
這副手銬是改造過的,中間的鏈條有半米多長,不算重,但卡在手腕上總歸是不舒服。
梁瑾倒不覺得屈辱,在察覺到傅逢朝的不正常後,他的難受更多還是源於心裡的愧疚和無能為力。
傅逢朝說不會再信他也是真的。
傅逢朝變成這樣責任在他,他沒有任何怪傅逢朝的理由。
在衛生間門邊停步,梁瑾躊躇問“我洗漱你也要跟進去嗎?”
傅逢朝冷冷看著他。
“我不會走,也走不了,你就在門外等我好不好?”梁瑾放輕聲音哄著他。
“我在這裡等。”傅逢朝終於鬆開了自己這端的手銬。
梁瑾稍稍鬆了口氣,獨自進去裡頭。
洗漱時他站在洗手台前,看著鏡中自己沒有光彩的眼睛,厭惡之感頓生。
彆說傅逢朝恨他,他自己也恨。
將水流開到最大,他彎下腰,不斷往臉上撲著冷水,麻痹自己被牽扯得疼痛難忍的神經,將時不時就會冒出來的淚意逼回。
傅逢朝聽到推門聲回頭,梁瑾的臉上掛著水珠,額發也沾濕了一縷,模樣看著頗為可憐。
目光碰上時,梁瑾主動將手銬另一端交給傅逢朝,讓他牽著自己回去床邊。
如果這樣能讓傅逢朝舒坦一點,那就這樣吧。
他在床頭坐下,安靜吃早餐。
傅逢朝又走回了飄窗邊。
十年的空白,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其實已經很難再回到從前,梁瑾感覺得出,在說開之後傅逢朝也未必知道該怎麼繼續麵對他,看似蠻狠不講道理,實則傅逢朝的猶豫和不安並不比他少。
他試圖想找話題與傅逢朝好好聊一聊,才開口被忽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是梁瑾自己的手機,握在傅逢朝手裡,他瞥了眼,說“你秘書。”
梁瑾問“能不能把手機給我?”
傅逢朝卻直接按下了接聽,點開免提鍵。
電話裡秘書問“梁總你今天沒來公司嗎?是不是有什麼事?你下午還有個會……”
“他請假。”傅逢朝開口截斷了對方的話。
秘書一愣,大約聽出了他的聲音,不是很確定“傅總?梁總和你在一起嗎?”
傅逢朝淡漠道“你不用管。”
“……那他今天都不會來公司?明天就開始放假了,下午還有人要跟他彙報工作。”
“格泰那麼多人,不會離了他轉不了,最後一天了何必這樣累著他,今天的安排都推了,就這樣吧。”傅逢朝簡單說完,直接掛斷電話。
梁瑾話到嘴邊,沒有阻止,傅逢朝也顯然不打算將手機還給他。
“我們要一直留在這裡嗎?”他遲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