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供雲開讀書的銀子，前些年是公爹挑著擔子賣貨賺的，後來雲開不爭氣，花的銀子大房跟你們三房的確出了不少力。可當初雲開考上秀才後，家裡也跟著沾了不少光。”
江晚不知道穿越這般離奇的事情為何會突然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既來之則安之，她稍稍定神，一邊嘗試著去接受她已為人母、為人祖母的現實，一邊梳理著原身的記憶，分散出一部分注意力集中在眾人的爭吵中。
見自己便宜大兒子跟二兒子在奮力地維護她，卻麵對著正房、大房跟三房的咄咄相逼，被懟得節節敗退，江晚緩了幾口氣，睜開眼睛，冷幽幽的目光落在了沈雲海的身上。
“娘！”
“娘……”
江晚一開口，沈長盛、沈長輝紛紛轉移視線看向她，一個個情緒激動，掛滿淚痕的臉上滿是欣喜。
而相比於他們，陳氏等人一點反應都沒有，她是死是活好像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也的確沒什麼關係。
“雲開考上秀才前，家裡十二畝地，住的是土坯房。後來雲開考上秀才，家裡又添了十八畝地，蓋了青磚瓦房，還幫老三娶到了媳婦。”
江晚既然已經開口，那就打算把沈家陳芝麻爛穀子的那些破事好好跟他們掰扯掰扯。
沒有理會沈長盛、沈長輝眾人，她半倚在沈長盛結實有力的懷裡，慵懶的目光一一掃過眾人，語氣虛弱地繼續說道。
“再後來，長慶能去縣學，也是我家雲開帶著厚禮東奔西跑舉薦了三次，山長才勉強收下他。當然，雲開這些年能繼續讀書，大哥跟老三的確出了不少力，是雲開這幾年不爭氣，沒有把心思放在讀書上，拖累了這個家。不過人死如燈滅，以前的一切便一筆勾銷。而今，你們想分家，正好趁族長跟村長都在，那就按該有的規矩分吧。”
原身張氏之所以不想分家，是因為她的小兒子沈長棟還在縣學讀書，一旦分家，他們二房就會徹底失去經濟來源。
張氏為了兒子的前途，不想分家倒也能理解，可她也不想想，就算是不分家，他們二房的日子也不會好過。
索性，以江晚看，不如好聚好散地把家給分了，她三個兒子都已成人，另起爐灶，日子未必過不起來，何必非要扒著其他兩房不撒手。
昏死的張氏突然醒來開口，一點插嘴的機會都沒有給彆人留。陳氏跟大房、三房的人本以為她依舊鬨死鬨活不肯分家，翻往年的舊賬來博得族長跟村長的同情。
但沒想到她話說到最後，話鋒一轉，竟然鬆口答應分家了。
一時間，江晚話音落後，整個屋裡安靜得落針可聞，包括沈長盛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在她撞門之前，明明還撒潑打滾不願分家，這一撞……難道是撞壞了腦子？
眾人紛紛暗自猜測，大房李氏卻抓著江晚鬆口的間隙，眼珠子骨碌一轉，趕緊笑嗬嗬開口道“娘，既然二弟妹已經同意分家了，那就讓族叔公跟村長起草分家文書吧。”
張氏同意分家，大房、三房以及陳氏也都讚成，身為族長跟村長，沈坤跟趙通自然也沒什麼可說的，畢竟沈家這個家早就該分的。
“娘，你還好吧？”
李氏一開口，陳氏等人就開始商議起分家事宜，沈長盛抱著江晚挪了挪地方，但依舊蹲坐在堂屋門口，沈長輝守在一側，看著眼前的場景，心裡頭既心疼，又頗不是滋味。
“我沒事，你們不必擔心，我這條命啊，硬著呢，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可不是命硬。
被喪屍掏空了心臟，再睜眼竟又重活了一世。
江晚腹議自嘲，抬眸對上沈長輝的視線，嘴角露出一抹淺笑，訕訕調侃道。
“娘……”
真是奇怪。
擱在往日，娘受到這般大的委屈，肯定會繼續大吵大鬨，現在倒是安靜得很。
行事作風半點都不像她往日的風格。
沈長輝滿腹疑惑，但更讓他不解的是，娘竟然會在分家的事情上做出讓步，正欲詢問，卻被沈長盛皺著眉頭開口打斷，“三弟，行了，有什麼話稍後再說，先讓娘休息會兒。”
娘一頭撞在門框上，當即流了一地的血，現在雖然醒了，但額頭上的傷處已經腫了起來，且依舊有鮮血洇洇往外滲出，麵色也蒼白得厲害。
剛又說了那麼多話，此刻她需要多休息。
“族長，按理說家中三十畝地該分給二房七畝，再分給他們一套青磚瓦房，可我跟我那死去的老頭子當年供雲開念書可沒少花銀子。雖說雲開考中秀才頭幾年沒少給家裡增添家業，但這幾年都被他喝酒給霍霍進去了。這些……你們應該都是知道的啊。”
張翠香這個賤人慣會倒打一耙，話全都讓她一個人給說完了。沈雲開考上秀才是給家裡買了地蓋了房，但要是沒有沈雲開，說不定他們家買的地更多，蓋的房屋更敞亮。
“族叔公，我娘說的這話不假。當年為了供我二哥讀書，我們家的日子在村子裡過得最緊巴，一年到頭飯菜裡不見半點兒葷腥，我爹更是挑著擔子，整日在外走街串巷，最後被活活累死了。我爹走了以後，我二哥讀書花的銀錢全都是我跟大哥掙的，倒是我二哥成日裡什麼活都不乾，就知道在外麵花天酒地。”
見族長要按照張翠香說的分家，沈雲海也一肚子的不滿，但當著族長跟村長的麵卻不敢插嘴多言。
而如今娘都開口了，他也就沒有什麼好怕的了。實事求是，他們家這些年掙的銀子九成都花在了沈雲開一個人的身上。
“那你們的意思是……”
陳氏跟沈雲海說的這些，沈坤自然是清楚的。像他們這般普通農戶想要供出一個秀才出來，花費不菲。
更何況沈雲開在中了秀才後，考取鄉試屢次不中，期間也需要大量銀錢作為支撐。
倘若沒有沈家偌大一個家齊心協力團結在一起埋頭苦乾鼎力支持，他哪裡有機會一直在縣裡跟府城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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