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力也會造成汙染麼？”林格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說法，略感驚訝。
“這是理所當然的道理，林格先生。汙染是一種相對的概念，僅以適宜生命居住的環境作為參考標準的話，則世界上任何一種物質都存在造成汙染的可能性。譬如濃度超標的富氧環境對某些微生物來說是汙染、海中瘋狂增殖的紅藻對海底的魚群來說是汙染……那樣。魔力在某種特定的情況下也會形成汙染，隻不過其表現形式較為隱蔽，因此除去特彆關注的人以外，其他人基本不會察覺異常。”
蘿樂娜說到這裡，略微停頓，她思考了一下後問道：“林格先生，你聽說過魔力的潮湧現象嗎？”
“沒有。”林格搖搖頭，說道：“但聽起來與海洋潮汐的活動有些關係。”
“正是如此。”
蘿樂娜道：“如果我們將整個鏡星世界的魔力濃度視為一個標準環境，那麼經過長時間的數據收集、研究和考證後你將會發現，這一濃度並非一成不變的，它有時會上湧，變得更加活躍，我們將那時期稱為魔力的漲潮季節；而有時會下潛，變得較為沉寂，我們則將那時期稱為魔力的退潮季節。”
“漲潮與退潮麼？倒是頗為貼切。”林格一時間忘了自己要離開的意圖，和蘿樂娜探討起這種神奇的魔力活動現象：“那麼漲潮季節與退潮季節又是被什麼決定的？莫非也和海水的潮汐活動一樣，被夜空中的月亮鎖定、捕捉和牽引呢？”
文藝複興時期，哲人伽利略與他建立的天體運行學會不僅製定了天體曆、觀測並繪製了宇宙星圖、為每一個星座取名，同時也揭示了月亮與潮汐活動之間的關係，使那個時代的人們意識到宇宙與自己腳下的這顆星球息息相關，因而真正重視起各種天文現象的存在，不再視其為遙不可及的幻象。
雖然現在，林格已經知道“伽利略”是魔女結社的哲人，他提出這些觀點的真正目的是為了引導曆史走上他們理想中的軌道。但不管怎麼說，文藝複興先哲們為這個世界帶來的科技與思想進步是切切實實的，不會因其另有目的便淪為虛幻。
“沒錯、你答對啦！”
蘿樂娜“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笑道：“很久以前，我們鏡精靈的先祖便觀測到了一個現象，即月相的變化會導致海洋魔力的變化，其規律與潮汐活動類似。正如祭司們根據月光盈虧和潮汐變化的程度製定了嚴格的時刻表那樣，學者們也將這種想象記錄下來，保存於古老文書之中，後來才被我翻到。可惜時過境遷，中間許多次觀測記錄遺失了，因此我也隻記得其中的部分內容。”
她伸出手指在虛空中劃了一條線，說道：“司書學者們以春季和秋季時月亮所處的高度為標準，稱之為平行月季；到夏季時，月亮開始上升，高於標準平行線，此時魔力開始活躍，並在抵達頂點後逐漸回落至標準平行線，即魔力的漲潮時期，稱之為上行月季；到冬季時，月亮開始下潛，低於標準平行線，此時魔力陷入沉寂，並在降至穀底後逐漸回升至標準平行線，即魔力的退潮時期，稱之為下行月季。”
“於是一年中，世界的魔力濃度會根據平行月季—上行月季—平行月季—下行月季的規律循環往複，處於頻繁的變化周期之中，這就是魔力的潮湧現象。”
原來如此。
林格微微點頭，這個解釋倒是通俗易懂，即便是愛麗絲都聽得懂，它所體現出來的規律也十分明顯，但是……年輕人忽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眉頭緊鎖，發出質疑：“以月亮的上升或下潛來定義魔力的漲潮與退潮，這確實夠直觀，但問題是，月亮是不會移動的，蘿樂娜。”
沒錯，從林格擁有記憶到現在、或者說從文明誕生到現在、從天文學開始興盛到現在，夜空中的那一輪銀月，位置始終是固定的，從沒有人觀測到它移動的軌跡，更彆說明顯的上升與下潛了。
若真存在這種現象，彆說海底的鏡精靈們，便是天體運行學會或皇家天文學會的那幫科學家，也該觀測並記錄下來才對。
“是的，王庭的司書學者們對此也十分困惑，他們激烈討論了許久，中間提出了無數觀點來佐證自己的設想，彼此之間還互相辯駁，視對方的說法為離經叛道。但最後有一個觀點得到了所有人的認可，那也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蘿樂娜表情嚴肅地看著林格，一字一句地說道：“那個觀點認為，世界上不隻有一個月亮。”
林格瞳孔頓時收縮，腦海中浮現出許久以前和女伯爵奈薇兒的一次對話，那應該是他們逃離詩琪莉亞半島的那個夜晚，奈薇兒為他們解釋蕾蒂西亞的永生能力與詛咒時，便曾提及遠古時代的三個月亮，但林格當時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類似的傳說實在太多了，很難辨認虛實。
可是，鏡精靈中也有相同的記載嗎？
“看起來，伱對這件事並非一無所知。”
少女收起了那副嚴肅的表情，笑眯眯地說道：“學者們認為，在最古老的時代，甚至可能是各族還在蒙昧時期、並未開始爭奪大陸霸權的那個時代，夜空中除去象征孕育的銀月以外，還存著至少一個月亮，當然，更有可能是兩個月亮。這是根據流傳下來的一些記載和當時的月相記錄推斷出來的，那兩個月亮根據其傳說與寓意，應分彆是象征破滅的紅月與象征豐收的蒼月。在同一時期隻能有一個月亮表現為滿月狀態，孕育、豐收、破滅，便構成了神秘學意義上的一種循環，也是完整的月相變化。”
“銀月的位置固然是不變的，當蒼月與紅月卻不是。所以，平行月季的標準不是春秋時期的月亮高度，而是銀月的固定位置；以此為前提，夏季時雙月上升，形成上行月季；冬季時雙月下潛，形成下行月季。”
“但後來，由於不知名的緣故，除銀月以外的另外兩個月亮神秘消失了，導致魔力的潮湧現象失去了肉眼可以觀測的標準，而相關的記載和觀測記錄又在之後的戰亂中遺失了，導致後世學者們僅能通過蛛絲馬跡來推測當時的情況，難免會出現許多錯漏與矛盾之處。”
說到這裡，蘿樂娜輕輕一笑：“當然，我知道你很想問什麼，林格先生。可惜的是，問題的答案我同樣不清楚：蒼月和紅月為何會消失呢？它們消失去了哪裡？是人為的還是自然的？如果是人為的，誰能做到這種事情？又有什麼目的？說實話，關於這些問題，我和你是一樣的好奇，並且感到困惑。”
林格默然，不知為何，他其實並不像蘿樂娜說的那樣困惑，心中隱約有所預感，認為這件事或許並不遙遠，恰恰相反，其實近在咫尺——
如果雙月的消失和少女王權之間互相爭鬥而引發的天變時代沒有關係，那就一定和魔女結社有關係了。
他這麼想，純粹出於直覺。
給點喵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