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霸業!
趙欽站起來之後,在禦案前來回踱著步,似是在回憶一般。
“年初的時候,官家派遣了一個使團前往金國,祝賀金國皇帝吳乞買登位。這個使團由尚書司封員外郎擔任我大宋信使,此次出使,除了祝賀吳乞買登基外,其實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趙欽略微頓了一下,以便大家注意聽他接下來的話。
“官家私下給了這信使一個秘密的任務,這秘密任務便是查看金國是否有出兵我大宋的意圖。”
趙欽說道此處,看了一眼站在下首的童貫。
此時童貫已經想起了年初出使金國這件事,隻是不知道太子在此時突然問這個是何用意,因此眼神中有些疑惑之色。
而且對於太子口中所說的查看金國是否有出兵意圖一事,童貫確實是完全不知。
想到此處,童貫心中突然一咯噔。
如若真如太子所言,那說明官家其實也是有些擔心宋金邊境問題的,而且定是已經有所感應,才會如此行事,布置下這個所謂的秘密任務,差人前去打探。
如果這件事是真的,那這就對他很不利了!
他作為軍政大臣,竟然對邊境之事毫無察覺,還要讓官家自己勞心。
“難怪總覺得官家最近對我有些不快!待官家回來,要多給他找些古玩字畫才好。”
童貫心中暗暗想著。
趙欽繼續說道。
“這信使,便是我剛才所說的許亢宗。他在前幾日就已經回到了汴京,回來當日,他欲進宮麵見官家,說有重要軍情彙報,可剛到宣德門處,便又折返回去了,童卿可知是為何啊?”
童貫略一沉吟。
“臣上次見到此人,還是他出使金國的時候,並不知道此人已經回來了,更不知道他曾欲麵見官家卻又折返這事。”
“嗯,你不知道不要緊,我知道。”
趙欽停下腳步,目光灼灼地看著童貫!
“因為有人下達了命令凡是敢妄言邊疆事務的,流徙三千裡,罰款三千貫,且不在大赦之列。這命令不知童卿是否熟悉?”
童貫的冷汗“嗖”地一下便流了下來,這個命令他當然熟悉,因為下達這個命令的人就是他!
當時官家正忙於為九月份的一個慶典活動作準備,一門心思的想著怎麼把這個慶典活動辦的足夠大,足夠奢華。
童貫不想此時有不和諧的聲音出現,擾了官家的興致,因此才下了這個命令,可沒想到這個竟然會被太子今日拿出來說事。
童貫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趙欽,卻不想趙欽此時也正盯著他看,他趕忙又把頭低下去,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
“如果童卿不知邊關有變,為何要下達這樣一條命令?可如果童卿知道邊關有變,那不讓人進言,又該作何解釋?”
“童卿剛才嗬斥梁卿時,言官家並不知道宋金之勢,那為何官家又給許亢宗下達了這樣一條密令?以官家之聖明,又豈是你所能揣測的?”
“你身為樞密使,掌管我大宋軍政,卻對宋金局勢一無所知,你可知如今邊疆防務的真實情況是如何?”
“你當然不知,讓我來告訴你!金國已在邊境持續進行了許久大規模的軍事調動,並向兩國邊境南部轉運了大批糧草和馬匹。這難道就是你口中所說的宋金交好?”
趙欽語氣越來越重,一連串的問話,如暴雨一般,瘋狂地砸向大殿內。
大殿上空似乎壓著一團碩大的烏雲,安靜、沉悶的讓人窒息。
太子所說的關於宋金邊疆的情況,滿朝大臣也都是第一次聽說。
但此刻他們均被太子的氣勢所震懾,一個個都低著頭不敢說話,更彆說議論或者問詢什麼了。
彆人尚且如此,童貫感受更甚。
這個站在大宋權力的最上層,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太監此時兩股戰戰,滿臉冷汗,但他仍強撐著讓自己保持鎮定,隻是氣勢已經完全不似剛才那般強盛。
“這,這金人調動糧草兵馬許是有彆的什麼……”
“彆的什麼?難不成金國調動糧草兵馬是給你吃的?”
“回,回太子,臣,臣……”
“欺上瞞下、誤國誤民,童貫你大膽!”
趙欽突然大喝一聲,直接打斷了童貫的話,嚇得殿內眾人皆是一抖,而處在暴風雨中心的童貫更是雙腿一軟一下跪在了地上,鬥大的汗珠,順著臉頰不斷往下滴落。
童貫此時竟然有一種錯覺,在那大殿之上站著的並不是太子,而是天子,一個處於怒火中的天子!
趙欽其實本不想在這時發火,從昨日到現在,他的精神一直處於緊繃的狀態,身體也很困乏,實在是沒力氣。
可一想到在曆史上金國都打了一個多月,直到戰火燒到了保州(今河北保定)城時,汴京城內方才知道已經打仗的事,導致無數百姓流離失所,無數軍民莫名戰死於沙場,一時間越說越氣,情緒終於爆發了出來。
趙欽努力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但語氣依然強硬,他今天必須把童貫給壓下去,讓那些還在觀望甚至有幾個蠢蠢欲動想上來幫童貫說話的官員看清楚,他童貫即便權力再大,那也是他們趙家給的!
在趙家麵前,他童貫挨打都得立正!
“童貫,你在軍中待得時間久,你告訴本太子,謊報軍情該當何罪?隱瞞誤報軍情又該當何罪?”
童貫頭伏在地上,不敢吭聲。
該當何罪!
他當然知道這些該當何罪!
是死罪啊!
難不成他要給自己定個死罪!
所以他隻能趴在地上裝聾作啞,心中默默祈禱,官家趕緊回來,哪怕是惲王也行,隻要現在能夠趕來就行,他一個人實在是應付不來。
但是趙欽的攻勢依然強勁,如狂風暴雨一般向童貫撲麵而來。
“你再告訴本太子,倘若金軍在我大宋邊疆已經有所行動,那些手無寸鐵的我大宋百姓該當如何?那些毫無準備的我大宋將士又當如何?”
“你!告訴我!”
童貫伏在地上,整個人如篩糠一般,渾身抖得厲害,哪還能回答趙欽的問話。
到了此時,眾臣方才有些恍然如夢初醒,即便是那些個再愚蠢的官員,現在也能看出來,這個太子根本不像是平日裡看起來那樣沉默寡言、弱弱無能。
文德殿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閃爍的燭火,偶爾被風吹過,響起細微的呼呼聲。
宰相王黼這時忽然向前一步,他曾策劃立惲王趙楷為太子,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惲王黨。
趙欽看到他也站出來了,心中戰意湧動,好,很好,今日最好都給本太子跳出來!
王黼一臉肅然的大聲說道。
“太子憂心國事、體恤百姓,實乃我社稷之幸、百姓之幸,如今邊關有變,官家一時不知所蹤,在此危亡之際,還望太子能夠以黎民百姓為重、以大宋社稷為重,繼承大位,以安人心。”
趙欽一愣,突然有一種攢了半天的怒氣,結果打了一個“未擊中”出來的感覺。
不過他立即就反應了過來,這個老東西,還真是會見風使舵,怪不得曾連晉八級,擔任宰相。
其實王黼此時心裡苦啊!
他曾暗中策劃過廢太子之事,是個不折不扣的惲王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