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陵陽山,草被凋零,清晨寒霜覆於其上,白涔涔,清淩淩。
熹微晨光透過樹椏漏下來,兩相碰撞,似乎泛起淡淡霧氣。
有鐘聲傳來,莊嚴肅穆,回蕩於悠悠山穀之中。玄音朗朗,人身在其中,沉悶心胸不知不覺隨之豁達寬廣。
蘇檀走下馬車,攏了攏肩頭的棉綢披風,抬眸看向麵前古刹。
黃牆紅瓦,梵音嫋嫋。
有位灰袍僧人立於門前,見她到來,走近迎她,雙手合十問道“姑娘可是蘇檀蘇施主?”
蘇檀點頭,雙手合十回禮“正是,我來為寂山大師診治傷腿。”
寂山是沈老侯爺在寺中的法號。
灰袍僧人揚手請她入內,說道“蘇施主請隨我來,寂山大師尚且未歸,囑咐小僧恭候於此,請您先去禪房一坐。”
“好,有勞師父。”蘇檀接過靈韻遞來的藥箱,獨自跟隨僧人入內。
棲禪寺曆經百年,腳下踩著的青磚石板透著古樸,蘇檀跟隨僧人腳步一路往禪房而去。
待行至一座杏黃圍牆小院門外,僧人駐足回身,“蘇施主請進,小僧不再攪擾。”
話畢,對她再行一佛家禮轉身離去。
蘇檀抬眸看向麵前的朱紅小門,門上隻懸著一塊小木匾,上書「雁歸」二字,墨字筆鋒矯若驚龍。
好字好意。
她伸手輕輕推開門,見方的小院映入眼簾。
院中陳設簡樸,一株菩提綠樹參天而立,雖入冬仍不見枯黃之色。
簌簌風起,葉片從樹梢頭悠悠墜落,落於樹下石桌案上。
石桌前背身坐著一位穿青灰袍的僧人,背影清瘦出塵,似是在垂首誦經。
風勢漸大,桌上擺著的舊木球被吹得滾到案沿邊,“啪”輕巧落地,又繼續順著石板縫兒骨碌碌一直往前滾,最後停於蘇檀麵前。
誦經的僧人聞聲頓住,起身想要撿回木球,一回頭才發現院中多了一位女施主。
蘇檀先行一步彎腰撿起,抬眸看向麵前走來的年輕僧人。
男子身形高大瘦削,麵若冠玉,泛著病態的白皙之色。
長眉鳳眼,清冷貴不可言。
和她五載前在寺中見過的那張臉並無甚差彆,隻是眼神變了。
澄澈之餘,靈氣逼人,隱隱含著睥睨天下的氣度。
蘇檀撿起木球遞給他,不再如上回那般稱呼他小師父,恭敬道“觀澄大師,您的球。”
觀澄身形遠遠高於她,略垂眸打量麵前的女子,目光落在她眼尾的朱砂痣之上。
原來是她。
眸中防範之色緩緩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朗笑意,他唇角微微揚起,伸手接過木球。
語調清越“多謝施主…姐姐。”
蘇檀剛想回他無需多禮,卻聽他又如五載前喚她一聲姐姐。
當即噎在原地,目光疑惑,試探著打量他。
不會吧,返心丹吃了沒用?
可是這眼神和通身的氣度看起來,委實和從前不同啊。
似是看出她眼中的不解,觀澄笑了笑,正色道
“我以為蘇小姐會同從前一樣,叫我小師父,看來五載悠悠而過,記憶卻好似還不如我這愚疾未愈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