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夥也太膽小了吧?就算真是幽靈,都已經見過真正的亡靈了,還會對幽靈這麼大反應嗎?
不知為何,看到這家夥的反應後,傑羅倒是從震驚中恢複了過來。
現在的傑羅已經不是當初嘉爾口中“對武技一無所知的魔法師”,“氣”的作用他已用身心領會了不少。
剛開始,傑羅的確感覺“氣”有同魔法相近的玄妙,然而很快他就感受到了“氣”的極限。不管經過多少年的演變,曆經了怎樣的改進,“氣”的本質還是沒變。再怎樣效果奇妙的“氣”,歸根結底都隻是增強身體動作的輔助。
然而對於動作的增強,達到一定的積累後卻能發生意想不到的變化。一個簡單的揮手,如果有足夠的“氣”作為增強,便能揮出斬出百米的氣刃;一個輕微的顫動,如果經由灌注全身的“氣”的傳遞,也能輕易束縛他人身體,或是使失去意識的身軀做出動作。這都是傑羅已能做到的事情,即便哪一項在一般武者看來都需要窮儘一生才能觸及。
但這就是他感到的極限。更進一步,不同“氣”所具備的屬性區彆,他怎樣都體會不到。和魔法的屬性不同,“氣”的屬性他實在無法理解。魔法元素本身便存在於自然界中,“氣”卻是由人修煉而出,這種憑空出現的東西為何會有“屬性”之彆?
魔法元素的世界傑羅能夠用想象構成,“氣”的世界他怎樣也無法體會。
這就是他在武技上的上限。無論體內的“氣”有多醇厚,使用起來是如何的得心應手,傑羅都無法像卡羅爾或者阿爾薇拉那樣用“氣”做出如此近乎魔法的事情。
即便如此,傑羅隱約感覺得到,卡羅爾剛才所用的,並非是如何高深莫測的武技。
原因很簡單這家夥把自己跟藍耳朵小狗丟在這邊乾嘛啊?
“會長大人不快點跟上的話,天就要黑了哦。”
隔著難以逾越的天塹,卡羅爾悠閒的說道。
現在還是正午,傑羅不知道卡羅爾說的天黑是要在哪裡發生的事。但他很確定的是,這離王都不知有多遠,在王都長大的他從沒見過如此壯麗的山脈。這樣覆著皚皚白雪的山脈他隻聽過一處,而傑羅所知的那王國邊境山脈的最高峰,則是在更遙遠的北方,處於人類世界的邊緣。
稀薄的空氣夾著無法被陽光驅散的寒風,再配上這無比灼人的陽光,要是傑羅沒猜錯的話,他們現在正在絕龍嶺邊,在他們正對麵的那座山峰,便是絕龍嶺的最高峰白龍之冠。
在這裡,有卡羅爾認為的“必要之事”吧?
雖然不知道是要做什麼,但眼前的問題依然沒變。隻像藍耳朵小狗那樣望著雲霧,說不定天真的要黑了。
拔出“蒼狼之劍”,傑羅將劍杵在地麵,閉眼沉思。
淡淡霧氣從劍刃漫出。
隨著耀日的偏移,影子在地麵轉動。小心翼翼的腳步聲踏過青草朝傑羅走來。
大概是積聚了不知多久的勇氣,聲音怯生生的響起。
“那個我們回去吧”
傑羅睜開了眼,薇薇安冒出的頭發趴下,就同狗狗耷拉著耳朵一般,臉上滿是懇求的神態。
想到即將要做的事情,傑羅略微有些興奮。
“我知道那家夥是怎麼過去的了,而且,同樣的事情我也能做到。”
薇薇安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的盯著他。仿佛沒能在腦中將他所說的單字串連成句。
“那家夥不是沒有憑依的飄在空中,隻不過是踩在固定在空中的‘氣’而已。我應該早就想到,這和空手凝咒是一個道理。”
沒在意對方有沒有聽明白,傑羅將自己的發現一口氣說了出來。
剛開始傑羅以為卡羅爾隻是單純的用下踏的動作向下方發出“氣”,借用反推站在空中。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氣”是增強動作的輔助,無法產生多大的反推,要達到浮空的效果,每一腳踏出的“氣”必定都需要如山嶽般的質量。這樣的事,就算是“千人斬”也無法做到吧?
這個時候,傑羅才發現被自己忽視的一點“氣”既然能是“動”的輔助,那麼,它能否是“靜”的輔助呢?
細微的動作隻要灌注足夠的“氣”依舊能造成震天動地的效果,如果這個動作細微到了極致,到了與“靜”沒有區彆時,“氣”能否同樣的發揮作用?
拄劍而立,傑羅試著將“氣”凝聚起來,卻如同將流水塑形一般徒勞無功,不管再如何的濃縮,擠壓,“氣”始終無法聚集成固定形態。傑羅相信自己的方向沒錯,隻是沒有解開某個關鍵點。
當初領悟凝咒,是因為知道自己一直忽視了近在眼前卻無法看到的存在。同樣的道理,不知是否對“武技”通用。
卡羅爾能夠憑空創造火焰,製造冰床時卻借助了自然的流水。這兩者的區彆在哪兒呢?
“所謂的‘屬性’並不是‘氣’在身體中的狀態,實際上是能與何種介質產生反應。‘氣’能在這種介質中固定,也就是能作為增強‘靜’的輔助。”
傑羅語速極快的說完後,薇薇安呆呆的望著他,半響才也又問道
“所以呢我們能回去了嗎”
望向靜坐在地,享受日光浴的卡羅爾,傑羅自信的笑了一笑。
“不要去理解,去感受嗎?的確很多東西隻靠理解很容易被忽略,但感受卻不會隱瞞,”傑羅伸出手,白霧像被召喚般纏了上來,“冰是流水的產物,火焰同樣也不會憑空產生,”傑羅稍微提高了音量,讓那個端坐在地閉目眼神的男子能夠聽見,“是光?是熱?還是僅憑空氣?你就是靠著這些在空中生成了‘火焰’,然後靠著這些固定成‘火焰’的‘氣’支撐在空中行走。”
“有意思的推論,”卡羅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會長大人試試不就知道了?”
“所以,要走了哦。”傑羅拉起了麵前的藍發少女。
“要回去了嗎?”少女眨了眨眼睛。
“要抓緊哦。”
傑羅用手將少女輕輕摟住。
貼著自己的身體,少女的呼吸停了下來。
這家夥還在害怕嗎?
傑羅揚起嘴角。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自己的想法既沒得到肯定也沒經過驗證,第一次就拿兩個人的生命作為賭注。
但是
“這樣才有趣嘛。”
感覺到懷中少女正盯著自己,傑羅含著笑意跑了起來。
“等等,那個方向微微,等等啊!不行啊,會死啊!快停下啊”
手舞足蹈的少女一巴掌打在了傑羅的臉上。
逐漸加速的傑羅驟然停下,慣性帶著兩人到了懸崖邊緣。
一顆石子從腳下滑落,落入雲霧中激不起半點波瀾。
“終於停下了嗎”薇薇安緩緩恢複了呼吸,“我還以為死定了”
“還會繼續的,”傑羅低下頭看著她,“這的確不是一般人該經曆的事情。做好決定了嗎,現在離開還是繼續?”
繼續什麼少女張開嘴無聲的問道,然後,似乎是自己想到了答案,臉又迅速紅了起來。
腦袋上的頭發趴了下來,少女將通紅的臉埋了下去。
感受到對方確確實實的抓緊了自己,傑羅輕聲說道
“相信我。”
“嗯”
懷中想起細弱蚊吟的聲響。
傑羅更緊的摟住了她,緩緩閉上了眼。
果然如貪靈所說,自己就是個無可救藥的賭徒。
然後向虛空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