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騰蛇炎舞之年火曜月三十三日花園雜記──第一天
我從沒想過一場戰鬥會這麼累人。
敵人不會感覺害怕,也不會因為看到同伴的慘狀而精神崩潰,它們隻是一味的前進、前進、前進。
我寧可聽魔獸的嘶吼,或是戰士的怒嚎,也不願意聽一整晚的呻吟,那空蕩蕩的軀竅持續傳出無儘的悔恨。
它們不懂得憤怒,也不知道哀傷,但可悲的是我懂得。
很難想象它們曾跟我一樣是個人類,有血有肉,有哭有笑。
如今我會為了它們而萌生悲傷的感情,但它們卻隻能用呻吟聲響應。
莎莉曾告訴我,活著的人才真正是在受苦。
我無法體會話中所代表的深意,縱然字麵意義相當淺白。
但我想,眼前的情況或許可以印證莎莉某部分的言語。
當然我知道這隻是我的曲解,因為他不會對這些轉眼即滅的行屍走肉產生任何感想吧。
有他在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可惜我卻聽見了一個好男人逝去的消息。
祝福不再活著的他。
前一天傍晚。
低斜的日光照過十數株枯樹,牽出幾裡長影直拖曳至馬前。
聚集起的大軍旗幟森嚴,人馬肅然。大多分屬不同的團體,但都是慣戰的勇士。
取得統一的指揮係統後,也能讓彼此做到相當良好的進退依據。
唯一比較雜亂的部分,來自大軍的右翼。
清一色的步兵約計百名出頭,各式裝備、各種職業皆有,還混雜了幾名魔法師。
這是臨時組成的雇傭兵,與花園城鄰近城鎮的零散護衛戰士們所聚起的集團。
待在大軍前陣的並不是人類,而是由隆塔長老所率領的十名火蜥族人,長期待在花園城下的他們已經習慣和人類共事。
手持人類工匠所製作的鋼弓銀箭,沒有人會懷疑他們身上鱗片所帶來的紮實防禦力與攻擊力加成的效果。
第二陣是跟隨在天蠍紅旗後的四十五名騎士。
銀與白搭配的盔甲鑲著水藍色彩所描繪出的花紋,齊一的裝備與齊一的自信眼神,是他們訓練精良的證明。
第三陣則是三十騎的侗伶族人。
古銅的膚色上彩繪著傳統的戰紋,曾聚集二十萬騎肆虐大陸的遺民們,子孫仍留下了祖先剽悍的血統。
左翼是來自牧場城的援軍。
由奇獸“獨角獸”與馬雜交後所繁衍的後代,雖留下了獨角的象征,但卻失了那天賦的靈性。
縱然如此,一百騎的獨角獸騎隊仍是擁有讓人無法輕易忽視的強大戰力。
幾名領袖級的人物聚集在陣前。前方一裡處的瘴氣蒸縈,令人作嘔的氣味四處飄散。
不難體會行動將造成的不便,更妄論戰鬥。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努力克製自己的心情,聽取來自忍者鴨居大誌郎的演示文稿。
“幾天前我們查探到食屍鬼的存在,便一直尾隨在後。
幾日下來的計數,估計它們現有一千一百名左右。
每一日大概前進二十裡到四十裡的距離……”
閃著夕陽餘暉的棕發靜靜地披在麗人身上,空氣猶如死寂般沉靜,但卻無損生命所能擁有的美貌。
黃金鎖子甲銘滿秘文,神聖的符號像是要對抗眼前的黑暗而閃閃發亮。
這件妖精族的魔法工藝品是來自火蜥族的獻禮,輕巧與擁有的防禦能力是夏姿娜最中意的一點。
拄著細劍而立,直望前方,身為這一回召集人的她麵對即將而來的戰鬥感到血液沸騰,反而鴨居的報告就像清風拂過耳際。
“……根據觀察,當它們噬咬人時,會讓對方同樣變成食屍鬼,但其它方式的死亡卻不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不過假如經過一天,屍體不立刻處理,當它們鑽出地表時,地麵上的死屍也會開始活動。”
“不被咬就好了呀。”
來自牧場城的騎兵隊長坦卡加明確地指出重點。
落日的身影隱沒在地平線之下,東麵第一顆月亮──阿國已經展露她的窈窕身段。
當僅餘的橙光自大地完全消失,將是黑暗來臨的時刻。
“今天它們大概會直撲著我們而來吧。”
全副武裝的騎士伊瓦揣測著夜晚可能的發展,但已花費數日觀察的忍者卻持不同的看法。
“它們並不會朝這個方向前進,大概是朝西南麵,往前約三十裡處有一個數十人聚集的小村落。”
“為什麼你認為他們不會直撲我們?”
“假如它們會朝著最近的活物行進,這些日子裡在旁觀察的我將會是它們追逐的主要目標。
很可惜它們並不理會。”
“或者是……”
“好了!”
夏姿娜舉手打斷了伊瓦與鴨居的爭論。
“當它們蘇醒後,就可以知道它們會追著誰跑了。先想出今天的對策吧,總不能看到它們出來就衝上前去亂殺一通。這樣子搞,我們跟食屍鬼又有什麼不同。”
在場的每個人提出不少看法,不過都是忽略了現實的理想化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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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剩下不到半刻鐘就將展開戰鬥,居然還有準備火器工具的提議。
侗伶族酋頭阿罕那布搔著胡渣,低沉厚實的聲音提出列橫陣阻在不死怪物之前的鬼提議,當然這項意見很快地被他自己否定掉。
硬碰硬從來不是什麼好方法,縱然儘可能減少它們對土地的侵蝕是目的之一。
但鎧武士並沒有參與吵雜的爭論,他貼近公爵身旁。
“小姐,需要先將三十裡外的村落撤離原處嗎?”
“不需要。”
甩甩柔順的棕發,夏姿娜放出深思的眼神與回想起父親所給予的教誨。
“開墾土地可不輕鬆呀;好不容易安居下來了,也不會有人輕易離去吧。
不管是像侗伶族隻注重土地,還是像父親注重生活在土地上的人民,身為領主所該做的是保護這一切,而不隻是單純的享受。”
輕鬆地笑了一笑,嚴肅的心情因父親的回憶而被提起。
但她知道現在應該是要放鬆的時候。
“這也是我之所以想幫助這些人的理由,縱然他們不歸屬於我。但現在的一切付出,總有一天會有收獲的。
要不然我將居住在山陰道上的人全數遷離,接著在一個有利的地形上布置陷阱、展開戰鬥不是很好嗎。
隻是到那個時候,你能確定對手會往哪跑嗎。況且我也沒那本事遷離如此龐大的人口。”
兩個不求回答的問句,kk的謹慎仍未鬆懈。
他試著再說些什麼,但找不到恰當的文字。
而這一切都收在夏姿娜的心中,她不難推測出老戰友的思考。
輕拍著鎧武士那身厚實的重型盔甲。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還是派人去通知最近的村落準備撤離好了。假如我們無法改變食屍鬼的方向,或是阻止它們前進,有準備也比沒準備好。”
緊繃的臉孔總算稍微和緩,靈活的思考、接納的雅量與好心腸是讓克拉克?
卡達拉曼卡願意侍奉前後兩任白列明家主的理由。
否則早在對方失去權力後,自己就另尋他途了。
場中的爭論也在同時有了較明確的結果。
“依我看,在來的途中,今天這塊地方算是比較適合馬隊衝鋒的地形,也還有回旋的空間。
不如我們趁著今日馬隊的便利,試試它們的斤兩,看這群死人對戰爭的應變能力。
因為從明天開始,大概除了傳令兵與侗伶族人還能勉強騎馬外,其它人都得下馬來戰鬥了。”
獨角獸騎隊隊長坦卡加提出了他身為騎兵的見解,也是現階段最有效果的提議了。
眾人開始商量細節,牧場城的騎隊分成兩支,加上天蠍團的騎士與侗伶族的戰士們,總共四支馬隊,交錯輪流削弱敵方,以不深入敵陣為重點。
步兵則結起數層橫陣,負責減緩食屍鬼的前進,但並不硬擋。
因為這一場戰爭已經擺明了是一場消耗戰。
同一時刻,夏姿娜傳令待在後方等待的輜重隊,也就是見習戰鬥工兵群五十人與數名珍貴的牧師與醫生,負責後方守護事宜與保護物資。
部分戰鬥工兵先行到達三十裡外的村落待命,通知與安排村民準備撤離的事務。
畢竟今天是到達戰場的第一天,諸事都未上軌道。
唯一的優勢是旺盛的士氣,大家都等不及大展手腳。
鎧武士牽著花園城領主的坐騎,率領十名火蜥族人與五名鑲著亮眼紅彩的天蠍團傳令騎士朝步兵陣前進。
百餘名未受過合戰訓練的戰士們顯得有些沉靜,除了指揮編隊的各個臨時小隊長不斷發出命令聲響。感覺和幾支馬隊的氣氛有段差距,潛藏在人群中的氣息潮流是一種帶著狂氣的煩躁。
馬匹也為了空氣中詭異的氣氛與人群所傳來的焦躁氣息而頻頻吐沫嘶鳴,唯有夏姿娜座下的白馬較為安分,不過那股焦慮也感染了騎乘在白馬上的麗人。
夏姿娜不自覺的望向西方,居城的方向。
“小姐,您還在擔心什麼嗎?”
收起遠望西麵的些微憂愁,夏姿娜挺起馬上的坐姿試圖穩定所有人的士氣。
但她還是輕聲對著馬前的可靠戰友述說“kk,我這樣出陣會不會太過草率了?”
“是擔心花園城嗎?放心好了,雖然堅升老爺子撥出半數的見習戰鬥工兵跟隨我們出陣,但有他老人家坐鎮的花園城就如同盤石般穩固。
曾犯過的錯誤,他會細心去避免的。”
鎧武士想起黑羊浩劫時,花園城的陷落完全是因為內奸的運作。
沒有人願意犯同樣的錯誤兩回,特彆是一向謹慎細心的戰鬥工兵頭子。
“我不是擔心花園城,而是……”
話語頓止的公爵不知道該接什麼,即將來臨的戰事還是讓她或多或少帶了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