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見麵後,不需要過多言語,那種君臣相得如同多年好友一般的親切感,立刻就打消了裴遠的一切顧慮。
張鉊遣義子晉陽郡公李從益親率兩百憾山都精銳,將裴遠從鳳翔府迎到了長安朱雀門前,又親自駕著天子車駕來迎接他入宮。
裴遠在車駕前對張鉊行了三跪九叩大禮,隨後張鉊下車還以空首禮,君臣對拜完畢,張鉊方才把這裴遠的手臂一同入宮。
裴遠非常配合,沒有拒絕張鉊的禮遇,因為他知道,這是張鉊在為他回朝主持佛門大改做準備,造聲勢了。
。
長安城西,龍首原上,未央宮。
張鉊在長安,沒有完全恢複唐朝的三大宮,既太極宮、大明宮和興慶宮。
因為長安現在無法作為國家中樞以後,恢複這些早就成了廢墟的宮殿毫無必要。
因此在張周的長安,隻恢複了朱雀門,在原興慶宮的基礎上複建了規模較小的興慶宮,同時在龍首原上恢複了大名鼎鼎的未央宮。
其中興慶宮可以作為皇子、後妃等到長安的臨時住所,現在則住著李聖天和曹元猩夫婦。
未央宮,當然就是張鉊在京兆長安府的行宮了。
隻是比起興盛與兩漢魏晉南北朝的未央宮,張周的未央宮規模要小得多,主要是方便在龍首原這塊高地上,彰顯張周對關中的重視與統治。
裴遠與張鉊同入未央宮後,張鉊立刻舉辦了家宴,請來金國大王李聖天、魏國大長公主曹元猩夫婦,韓國長公主李貞兒、龜茲侯曹延祿夫婦作陪,自己則帶隻帶了曹三娘子延鼐,規格不可謂不高。
這完全是家宴形勢的,因為張鉊不但特意沒讓裴遠行君臣之禮,還讓裴遠將長子裴全禮、次子裴全忠,長女裴大娘子帶來拜見。
這是張聖人未來的兒媳和女婿,當然要親自見一見。
裴大娘子一身青黃色襦裙,努力在未來的公爹麵前做出乖巧的樣子,但這仍然擋不住那一股豪爽大氣的氣質。
張鉊當然也早知道這位大娘子的作風,對她極為滿意。
曹延鼐更是代表張鉊連賜八寶金步搖、極品蜀錦、吳越兩國進貢的上品胭脂水粉等給她。
裴遠的長子裴全禮已經十七歲了,此前一直在裴遠身邊做親隨牙將,跟著裴遠一路各處鎮撫番漢,允文允武,隻是一直跟隨裴遠,還沒撈到機會立功,所以名聲不顯。
聽到次子張賢瑀的極力推崇之後,張鉊召翰林學士、中書待詔鄧洵美、孟賓於前來考教,兩人連稱‘善’。
鄧洵美和孟賓於都是此時著名文學家、詩人,能得到他們稱讚一聲善,可不是容易的事。
雖然肯定有恭維裴遠的成分在裡麵,但至少裴全禮的才學還是有一些的。
隨後張鉊又命樞密院參謀軍事裴同遠考教其兵法,應對入流也得到了裴同遠讚賞。
小黑熊張烈朝眼見裴全禮得了好多讚賞,當即表示要跟裴全禮比槍法。
彆人可能知道這肯定是孩子好勝,但張鉊知道,這鬼精的小黑熊,肯定是得了裴遠的好處。
戰鬥的結果,毫不出張鉊的意外,雖然小黑熊還收了手,但仍然以十一比三大勝。
其實這很可以了,要知道小黑熊張烈朝天賦異稟,父親張鉊忠乃是一頭真正的壯熊,母親也是沙州羅家的將門虎女。
彆說裴全禮這樣跟他差不多同齡的人,就是軍中完全成年的驍校,一般也打不過小黑熊。
張鉊大喜,隻是可惜,這孩子母親是太常寺教坊司女樂出身,尚不了我張聖人的嫡長女,於是隻能問道“大郎果然是少年英豪,可願到叔父身邊做個十將?”
憾山都的十將,而且經常還要宿衛禁宮,可不是一般的軍官能比,但沒想到裴全禮竟然不願意,他把手一叉。
“末將謝過聖人厚愛,但比起宿衛禁宮,末將更願意征戰沙場,為國戍邊。”
裴遠的臉色,稍微有些尷尬,可能他也沒想到長子裴全禮會這麼說。
張鉊也在心裡暗歎一聲,高門之中,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裴全禮文武皆有可取之處,但就因為出身,尚公主這事,就輪不到他。
當然,張鉊也無意去改變,不提裴全禮的年紀,就說他要是把嫡長女嫁給一個教坊司女樂的兒子,皇後曹延禧那一關就過不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裴全禮的才能,還不值得張鉊下這樣大的注。
要是麵前站著衛青、霍去病,不!就是站一個狄青,張聖人早就千肯萬肯了。
“全禮有為國效力之心,朕也正好有個好去處。”張鉊笑著對眾人說道。
“偽石晉之時,西南段思平攻滅楊氏大義寧國後,曾向石敬瑭請封,遂得通海軍節度使之位。
朕立國三年,其主段思英竟然不來朝貢,難不成朕還不如石敬瑭嗎?
今蜀國已定,蜀中富庶,朕有意遣大將坐鎮蜀中,問罪於段氏,正缺少全禮這樣的將才。”
其實這個時候,大理第二代皇帝段思英已經被叔父段思良給趕下台,被迫到崇聖寺當了和尚,隻是張鉊這邊還不知道而已。
裴遠稍稍思考了一下,就知道張鉊是要乾什麼了。
問罪段氏事小,但借問罪段氏的機會,將蜀中的錢糧、兵將都調動起來,讓他們有事可乾,內心自安,甚至是給剛剛滅蜀的大軍栓上繩索,才是最重要的。
於是裴遠把手一拱,“聖人如有問罪段氏之意,需要再派天使到蜀中襄助一二。
蔡國公沉穩持重足堪大任,但蜀中新定,人心未附,恐不能事無巨細。”
張鉊知道裴遠明白他的意思了,遂大笑兩聲,“吾正要與玉英商議此事。”
其餘人聽得張鉊這麼說,立刻就知道這場歡迎的家宴,算是要結束了,包括李聖天在內,都紛紛向張鉊請辭。
張鉊還刻意與裴遠次子裴全忠說了幾句話,這小子才九歲,但已經可以小大人般給張鉊行禮了,禮數還很周全。
看得出來,人雖然有些沉悶,但還是挺聰明的,可能是家教嚴格導致看上去有點無趣。
但張鉊反而更放心了,張祺楠古靈精怪又好動,給她配個沉穩一點的丈夫,也不是什麼壞事。
待眾人都走之後,裴遠與張鉊二人獨處,也不對,還有個負責記錄皇帝言行的史官和幾名親近宦者在遠處。
幾名宦者無所謂,但史官隻聽的汗珠滾滾而下,因為皇帝與河東郡公的對話內容,實在是太過有爆炸性了。
而且史官知道,今天記錄完畢後,起碼半年內是無法回家的。
張鉊與裴遠商議的,當然是裴遠之所以要從承天涼州府,到京兆長安府來的原因。
裴遠是來替張鉊,完成本該由張聖人完成的曆史使命。
整治那些做事過頭的佛門既得利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