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廣畢也算是跟他有一段淵源。昔日碎葉大戰,虎家騎士受傷後,多是由郭廣畢組織人抬回去醫治的。
人啊!就是不能行錯踏偏,本來是開拓河中好兒郎,今日卻隻能背著不光彩的名聲丟掉性命。
“擂鼓!點兵!”虎廣大喝一聲,翻身上馬,帶頭往軍營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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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廣義軍營,這位長臉‘梟雄’把鞭子舞的都出殘影了,帳中,幾個作戰不力的軍官,正被打的後背鮮血淋淋。
“五萬大軍,打一個幾千人守的小城,十天折損千餘人,竟然毫無寸進,養你們有何用?”
不怪郭廣義急,要知道如今的局麵,可是他狠下心殺妻殺子換來的。
這種事情,哪怕就是在河中,在草原上,都是被人鄙視的。
但好在這兩地推崇權力,隻要你殺妻殺子但是勢力強大,其他人最多也就是心裡鄙視,不敢表現出來。
可要是殺妻殺子了勢力沒拉起來,那就危險了,這報複和反噬,那真是會如潮水般湧來。
而且,就在這胡水城二十餘裡外的三山口,還有一萬周軍,他們才是郭廣義擔心的所在。
“那些唐兒,還是在三山口?”
心腹大將忽論犍趕緊撫胸回答道“那些唐兒畏懼汗王神威,整整十天都不敢出寨一步。
他們不過萬餘人,騎兵不足兩千,等到打下胡水城後,隻需要用五千精騎將他們看住,等他們糧草消耗完畢,就可以銜尾追擊了。”
郭廣義現在臉上才露出了一點笑容,確實,這些唐兒太過於無能了,整整十天都不敢出擊,要是他們這些天與胡水城的人兩麵夾擊,還真有點麻煩。
現在看來,所謂漢唐猛士,不過是吹噓罷了,祖先口中的天兵也不過是以訛傳訛。
或許兩三百年前他們確實很英勇,但是現在,隻不過是一群空有名頭的膽小鬼。
郭廣義把手一抬,正要囑咐監視唐兒軍隊的騎兵隊伍打起精神來,不妨帳篷門簾突然被撩開,一個渾身是血的軍官一頭撞了進來。
“汗王,唐軍出營了,左都護抵擋不住,請汗王派兵增援!”
郭廣義隻覺得腦子一炸,左都護有四千騎兵,怎麼會這麼快都抵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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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古往出神將,感得諸蕃遙欽仰。效節望龍庭,麟台早有名。隻恨隔蕃部,情懇難申吐。早晚滅狼蕃,一齊拜聖顏。”
隆隆的鼓樂聲中,出寨的八千征西軍高唱敦煌古往出神將踏步向前。
三山口距離戰場不過二十餘裡,虎廣乾脆就讓麾下將士以戰鬥隊形前進。
大軍的中軍,是藥元福所率的三千虎賁軍,這是張鉊在出發之前就給虎廣的權力。
藥元福如果能奇襲收複碎葉,那虎廣就可以立刻組建親軍左虎賁衛,任命藥元福為親軍左虎賁衛中郎將。
中軍左右兩側,是李繼勳所率的禁軍神射鎮一部。
神射鎮是原本張鉊的神機營升級而來,神機營最開始是用駱駝旋風炮的,可是這十幾年來,張周根本沒遇到幾個需要周軍用駱駝旋風炮砸的重步軍,遂逐漸淪為雞肋。
於是一部分神機營,主要是搞駱駝旋風炮的這些人,被並入了天工院,從事大型配重式投石機的研究以及火炮的初步測試。
另一部分則擴編,變成了禁軍神射鎮和親軍左右射生衛。
從名字就能看的出來,這三支隊伍,是專攻弓弩的。
李繼勳掌握的隻是神射鎮的一部分,有兩千人。
位於大軍左側的一千人,喜歡在環鎖鎧外著團花錦袍,他們是由昔年甘州回鶻左帳弩手為基乾組成,後彙集各族善射者成軍,稱左帳神弩營。
位於大軍右側的一千人,習慣穿白色靴子,紅色抹額鑲銀白邊,是由原本閻晉編練的瀚海鎮踏白弩手為骨乾組建,稱為殿前踏白營,為禁軍中少有能於內宮殿前值守的精銳中精銳。
而且彆看殿前踏白營隻有一千人,那是半數帶陌刀,半數能騎射的禁軍天花板。
除了這五千人以外,還有一千五百精銳騎兵,這是由瓜沙肅尹四州騏驥社驍銳為骨乾組建的精騎,由出身尹州陳家的陳廷驍統帶。
剩下的一千五百人中,還有虎廣自己的兩百親隨部曲,由李繼偓擔任親將將虞侯。
這兩百人,全部由河隴勳臣的子弟組成,驍勇無匹,如果李繼偓不是自身戰力強悍,鄉射大禮上能與禦前勇將瓜州人慕容信純平分秋色的話,他根本指揮不動。
剩餘的則是赤天、郭天放這樣的碎葉本地人,他們是來打雜,順便讓他們見識下朝廷天兵驍勇的。
踏踏馬蹄聲響起,李繼偓策馬而回,左右胳膊下各夾著一員敵將,看到虎廣就放聲大笑,然後噗通一聲,將兩員敵將扔到滿是塵土的地上。
“總管,此二賊將在我陣前騷擾,某親自策馬追上生擒了他們,隻可惜那統兵的敵將給跑了。”
郭天放見二賊將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奇的上千一看,頓時就驚呼出聲。
原來這二賊將眼珠突出,麵色青紫,竟然是被活活被扼頸而死。
他不由得驚恐的看向了李繼偓,單用胳膊將兩員賊將夾的氣絕而亡,這該有多大的力氣!
“死了?”李繼偓也瞪大了眼睛,這才發現兩賊將已經氣絕,頓時不由自主抬起手看了看自己兩邊咯吱窩,嘴裡都囔道。
“怎地如此不經殺,那日與慕容信純那賊漢毆鬥,某夾住他脖頸,用勁比這可大多了,誰知慕容信純絲毫不怕,還肘擊某左肋,差點沒疼死某家。”
正好他兄長李繼勳從旁邊經過,聞言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那慕容信純是什麼人,那是遼陽郡王慕容信長的堂弟,生來有萬斤之力,二十斤的練氣大錘能舞一刻鐘不停歇,脖子比地上這兩貨的大腿還粗,能比嘛!
正在此時,前方傳來急促的鼓點,傳令兵揮舞紅色三角旗來回奔馳,顯然是敵軍大部到了。
虎廣把手一揮,李繼偓跳上鼓車,按三長三短擂響了用馬車拉著的巨鼓。
各都虞侯,將虞侯,隊正聽到鼓聲,齊齊命身邊親衛敲響胸前小鼓,也做三長三短之聲。
所部士兵,隨著鼓聲齊聲大呼‘羽林!羽林!羽林!’反複三次後止步。
隨後全軍就地展開,各隊正、隊副、火長著甲,沒有安排著甲上陣的輕兵,則幫著軍官著甲,同時各隊長槍手出列,列陣,隨後神射手出列上弦完成,做防禦狀。
此時敵軍還未至,鼓聲變得密集,著甲完畢的隊正、隊副、火長上前,各隊士兵回列開始著甲。
一陣海螺號角響起,呂公車上的瞭望手揮舞黃色旗幟,從東北方往西南方揮舞,兩上兩下。
下麵的一直觀察的傳令官立刻向虎廣彙報“敵騎一萬上下,距離五百步以上,分兩路夾擊而來,右多左少。”
李繼偓立刻躍躍欲試,連陳廷驍都有點興奮的舔了舔嘴唇,虎廣卻把頭搖了搖。
“左右馬軍全部下馬,隱入陣中。赤天你去,帶上你們的騎上馬,顯得慌亂一點。”
虎廣才不會這就讓陳廷驍和李繼偓上呢,郭廣義之所以敢當著他的麵攻打胡水城,就是以為他虎廣膽怯,騎兵也少。
要是現在把精銳騎兵放出去,讓郭廣義知道他騎兵雖少,但是全是能一漢當五胡的鐵騎後,那還不得馬上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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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論犍還在馬上,就感覺到了不對勁,他們一萬二千騎,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可是對麵不過數千人出營,卻絲毫不亂,甚至還能非常輕鬆擺出了長槍在前,弓弩居後的數個大陣。
作為郭廣義麾下第一大將,忽論犍的見識還是不錯的,他本能的覺得,對麵的這支軍隊不好打。
忽論犍立刻揮手下令,讓麾下騎兵散開,在兩三百步外圍著這支唐人步軍不斷來回遊弋,造大聲勢,卷起滿天塵土,極儘恐嚇,順便也在尋找破綻。
騎兵可不會遇到步兵就一頭就撞上去,那樣是在找死。
特彆是麵對這種很有章法的步兵大陣,必定要不斷恐嚇,然後找到破綻,才會從這個破綻處鑽進去,將步兵衝散。
不過忽論犍的這種小招數,對於周軍一點效果都沒有,開什麼玩笑,當初的契丹鐵騎夠凶猛了吧,他們的威脅恐嚇,都起不到多少作用。
忽論犍一見,心裡更是打鼓,外行看熱鬨內行看門道,這些唐人步兵麵對騎兵的包圍、恐嚇,竟然如此鎮定,絕不是什麼膽怯之軍。
他正想派人回報郭廣義,卻見郭廣義的親衛手持鑲嵌了寶石的汗王銀刀來到陣前,大聲喊道“汗王問汝,為何遷延不前?”
忽論犍一聽,人都麻了。
隻是他不知道,他領一萬兩千騎為先鋒之後,郭廣義又試著打了一下胡水城。
結果,好家夥,城上的人看見虎廣率軍來救他們了,士氣更加高漲,連女人孩子都敢拆了城內房屋在城頭扔石頭。
郭廣義督軍猛衝兩次都被打了出來,惱羞成怒之下,郭廣義用殘存的理智,舍了繼續攻城的念頭。
準備掉頭先打出寨的這些‘膽怯唐軍’,隨後再把胡水城的人,全部餓死在城中,所以急著催忽論犍上前。
忽論犍正猶豫間,又聽得聽前麵歡呼大作,原來是前邊的遊騎捕捉到了一股狼狽逃竄的唐人騎兵,正打的他們狼奔豕突。
難道方才的鎮定是假象,或許是自己隔得遠了沒看清楚?
忽論犍咬了咬牙,“讓左都護上,告訴他這是戴罪立功的好機會,隻要打出缺口,我親自去汗王那裡為他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