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遭溫秋實誤解,受他指責,遭他仇視。
他恨我不讓他與‘蘭兒’相見,豈知非不讓,實不能也。
聽雨軒並無蘭兒,蘭兒亦未曾生病,而那冷血無情的‘梅妃’,正是昔日的蘭兒,‘梅妃’之令,不過是爹娘搪塞他的托詞。
如今之況,仿若混雜一團的各色絲線,糾纏不清,難以拆解!”
此等言語,蕙蘭無法對人直說,唯有憋在心裡。此刻,唯有痛哭方能宣泄。
聞蕙蘭哭聲,溫秋實遽然抬頭,怔怔地望著她。
慕容複斜睨溫秋實一眼,上前一步,將蕙蘭攬入懷中,憐惜道“莫再傷心了,你妹妹如此做,自有其道理。你想,一個如花似玉的姑娘,患此病症,與其受儘折磨,容貌儘毀,四肢殘損,麵目全非……不若早些解脫,至少,她的親人和愛人,會永遠記住她此刻青春美貌的模樣!”
蕙蘭未曾料想慕容複會如此言語,一時止住哭泣,怔怔地望著他。
而他這一席話,明麵上是對蕙蘭所言,實則又似在寬慰溫秋實。
隻見溫秋實麵上,亦呈現出感動之色,慕容複不再看他,沉聲道“溫太醫,你且退下吧。你尚且年輕,萬不可再執拗於此!”
溫秋實離去後,慕容複伸手取下蕙蘭腰間的帕子,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輕聲問道“聽聞你們乃孿生姐妹,模樣甚是相似吧?”
蕙蘭悄悄看他,見他麵帶關懷之意,並無窺伺之舉,才囁嚅著答道“是的,她與臣妾頗為相像!”
他不禁長歎“實乃天妒佳人,也難怪溫秋實會悲慟至神誌失常,若是朕失去你,想必亦會如此!”
蕙蘭的身體瞬間緊繃,仔細思量,他的話語似乎彆有深意,一時不敢輕易開口。
慕容複卻不再糾結於此,而是突然摟住蕙蘭的肩膀,在她的肩頭輕輕摩挲,伏在她耳邊輕聲問道“還疼嗎?”
蕙蘭一愣,這才明白他所問何事,臉不禁一紅,聲音幾不可聞“已經好了!”
慕容複直起身子,粗聲說道“榮妃……實在可惡!”
夜幕逐漸降臨,微涼的晚風,吹拂著湖中央的殘荷,發出沙沙的響聲。
慕容複環顧四周,溫柔地說“走吧,夜已深,朕送你回去。”
蕙蘭沉默不語,任由慕容複接過小太監路德海遞來的披風,披在她的肩上,又牽起她的手,穿過垂柳遮掩的小徑,穿過夜色中濃鬱的桂花香,緩緩前行。
思菱和路德海在後麵遠遠地跟著。
他們回到醉心殿,一同用了晚膳。
晚膳後,蕙蘭見慕容複沒有離開的意思,便小心翼翼地說道“皇上,時辰不早了。”
慕容複微笑著看著蕙蘭“朕知道你心中難過,今晚就留在醉心殿,陪你聊聊。”
蕙蘭微微一怔,想到溫秋實仍深陷痛苦之中,自己實在無心與其他男子共度春宵,便輕聲回絕道“臣妾……臣妾月事未淨,無法侍奉皇上。”
慕容複眉頭微皺,啞然失笑地看著她,語氣中帶著不滿“你將朕視為何人?莫非沒有了床笫之歡,朕就不能留下陪你了?告訴你,朕亦是有血有肉、有情有義的男子,與溫秋實一樣,也會疼惜憐愛自己的女人!”
蕙蘭的臉頰瞬間泛起紅暈,心跳也不禁加速。她不明緣由,隻覺得慕容複今晚的每一句話,似乎都彆有用意。
慕容複沒有給蕙蘭說話的機會,徑直將她拉入暖閣,坐在窗前的軟榻上。
燭火閃爍,青釉蓮花香爐中,蘇合香與辛夷的香氣交織彌漫。
慕容複不再詢問梅妃“妹妹”的事,也未提及溫秋實,而是閒聊起前朝的奇聞逸事,以及後宮的皇子和妃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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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來乍到的蕙蘭,的確迫切需要了解宮中的各類人物和事宜。
因此,他的每一句話,蕙蘭都全神貫注地聆聽著,默默地記在心中。
臨近戌時,窗外下起了雨,雨聲潺潺,讓暖閣內更顯靜謐。
慕容複起身望向窗外,忽而笑道“李義山之詩,‘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想必便是此等情景吧!”
蕙蘭不得不承認,在這夜雨敲窗的夜晚,有他相伴,閒話家常,使她幾日來煩亂憂鬱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
蕙蘭偷偷側目觀察,燈光下,慕容複身著赭紅色軟綢衣袍,腰束玉帶,身材魁梧挺拔。
或許是因為慕容複身為皇上,在從前的蕙蘭心中,他必定是成熟穩重,不苟言笑,甚至老氣橫秋的。
然而此刻,褪去平日的威嚴莊重、身著家常便服的慕容複,風度翩翩,談笑風生,和藹可親,宛如尋常富貴人家的公子。
蕙蘭細細思量,他二十五歲登基,如今剛至而立之年,與溫秋實年齡相差無幾。
但他和溫秋實,卻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溫秋實素帶書卷之氣,文質彬彬,清俊儒雅,乃謙謙君子。慕容複或因自幼習武,身材更為魁梧,站姿筆直如鬆,眉宇間更添英氣與霸氣。
蕙蘭驚覺自己將二人對比,心中忐忑,麵靨緋紅。
見時辰已晚,思冰、思菱入室,侍奉蕙蘭與慕容複盥洗就寢。
待二人更衣著寢衣,共臥紫檀木雕花床時,蕙蘭方憶起,除卻上次他意識迷蒙時的……歡好,今夜似乎是首次,二人神誌清明下,同榻而眠。
慕容複伸展手臂,執意要蕙蘭枕著。然而此種姿勢,當蕙蘭稍作側身,整個人便會依偎進他的臂彎,緊貼著他。
隔著單薄的睡衣,觸及他堅實溫暖的身軀,蕙蘭深感不適,便又翻身平躺,欲與他拉開距離。
慕容複卻蜷曲胳膊,瞬間將蕙蘭環抱於懷中,緊貼她耳邊道“你莫要動來動去,否則,朕即便未被人下藥,恐怕也難以自持!”
蕙蘭一愣,領悟他話中含意。黑暗中,耳根發熱滾燙。便掙脫開來,口不擇言地道“皇上恕罪!”
慕容複笑出聲來“恕何罪?何必如此拘謹?記住,日後在床上勿稱皇上,喚朕……慕容複!”
“慕容複?”蕙蘭低語。
慕容複伸手在蕙蘭臉上輕擰一下“怎地?連朕的名字都忘卻了。慕容複,乃朕之名諱!”
“慕容複”,蕙蘭心中又默念一遍。覺著自己今夜心神恍惚,或許已露出諸多破綻,遂戲謔道“不止臣妾,後宮的嬪妃們,估摸都對皇上的名諱甚是陌生。”
慕容複輕描淡寫地道“多喚幾遍,便不會陌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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