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忠站在一邊，在皇帝餘光看不到的角落，他的脊背和邵瑜瑱一樣挺拔；琅嬅似乎從這番話裡聽出來什麼意思，乾脆直截了當起身，朝著皇帝行禮。
“皇上，今兒鬨這一出，也是臣妾沒能管教好後宮，倒是鬨的辛者庫和坤寧宮攪在一起，臣妾甘願受罰。”
如懿也聽出來皇後的意思，她想直接認錯，順道給皇帝一個台階下；想到這兒，如懿也直接磕頭請罪，聲音都誠懇得多。
“皇上，奴婢降罪受罰於辛者庫，因為生了不該有的癡心妄想，才鋌而走險，汙蔑皇後娘娘，臣妾死不足惜。”
兩個人一個比一個說的可憐，也是一個比一個認錯認得快，這倒是在淩雲徹的意料之外。
畢竟在他的印象裡，如懿從來不會低下清高的頭，更是不屑和他人同流合汙。
皇上明顯也有些驚訝，他擺擺手讓皇後起來，蓮心迅速上前，把琅嬅扶著坐好，小心彆傷著肚子裡的孩子。
“你倒是乖覺，知道錯了就趕緊上趕著認了，倒是怕朕將你五馬分屍一樣。”
輕飄飄的一句話，剛才差點定了如懿的結局；跪在地上的人身體抖了一下，像是想到那種恐怖的場景，身臨其境。
“皇上是天下人之君，奴婢要殺要剮，自然悉聽尊便。”
這話如果是旁人的嘴裡說出來，皇帝也就免除死罪；但從如懿嘴裡說出來，皇帝卻十分好奇，以至於目光都鎖定在如懿身上。
這還是那個滿口“臣妾百口莫辯”的如懿嗎，在辛者庫吃了一個多月的粗茶淡飯，難道還吃聰明了？
如果真是這樣，早知道在宮裡的時候，就讓她多吃點粗茶淡飯，好好治一治發癔症的毛病。
皇帝來了興致——沒什麼比一個舊寵物迸發出全新的色彩更有意思的事情，尤其是這個寵物之前除了氣人沒什麼彆的特點。
“淩雲徹，既然你此前是因為從前嫻妃的緣故，被提拔到坤寧宮，如今你就還回冷宮裡當差吧。”
他隨手把玩著手上的扳指，像是在說無關緊要的事；進忠的表情很是意味深長，然而綠筠倒是有些疑惑。
這事兒無論是什麼結果，淩雲徹都要受皮肉之苦，怎麼如今隻是把他發落回冷宮當差，彆的沒有一點懲罰呢。
還沒等綠筠想明白，皇帝的眼神又看向邵瑜瑱身後的趙九霄，上下把他打量了一下，隨後垂著眼睛。
“你倒是個實誠人，可惜看人不透徹，既然你是邵瑜瑱手下的人，就跟著他回去學學規矩，少在朕麵前點眼。”
被點到的人應了一聲，該帶人回去的便都帶人回去；綠筠眼看茶喝的差不多了，眼神看了一眼皇後。
琅嬅點點頭，示意她先回去；綠筠便起身，福了福後便告退，殿裡隻剩下皇帝，皇後，還有如懿三個人。
近身伺候的隻有素練，她守在皇後身邊，謹防意外；進忠則站在皇帝身邊，隨時聽候差遣。
而帝後臉上的表情同樣都是玩味，無論何時，他二人都十分有夫妻相，這讓如懿不願，也不敢抬頭直視。
“朕問你，這件事兒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去做的。”
如懿心裡動了動，仍然垂著頭，皇帝倒是有耐心等著她回答；琅嬅看出來什麼，知道皇帝對如懿生了好奇，便也靜靜看著。
生死決念，似乎就在一瞬間；如果說從前的如懿隻是懶得看見的煩人妃嬪，煩人的下屬，那麼如果如懿有重回後宮的打算。
她便隻有死路一條的下場，單單是永璜，絕對會不停使絆子；就算礙著規矩禮法，永璜要裝出純孝，必然有一天會爆發。
琅嬅就這樣靜靜旁觀著，抿唇喝了一口茶，餘光在如懿已經有些粗糙的臉上看了幾眼。
“奴婢，隻是夢見了姑母，姑母說，如果奴婢對皇上還有情，就大膽試一試；奴婢本來不願也不敢，但一想到皇上，奴婢就……”
蓮心和琅嬅一個表情，就連進忠向來波瀾不驚的臉上，都帶著顯而易見的驚訝；雖說被他很快收好。
反倒是皇帝，眯著眼打量如懿的臉，她算不上多好看，多溫婉，和後宮其他妃嬪也沒什麼可比性。
但如懿眉目裡帶著一點年少時候的靈氣，偶爾穿對衣服的時候，倒也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人，十分有韻味。
“這麼說，你是因為思念，所以做了錯事，是這個意思吧。”
弘曆不介意幫她找補，反正後宮裡的人，還有其他女人，都是圍著自己轉的，對自己思慕傾慕，都是再正常不過。
琅嬅有點聽不下去，輕輕咳嗽了一聲，看著如懿的目光裡更是帶著點點寒涼。
“皇上，如懿在淺邸的時候，就和皇上難舍難分，入宮後，更是因為思慕皇上，做了不少傻事。”
琅嬅的語氣倏然寒冷不少，似乎從嘴裡說的字字句句都是刀割一樣，想要一點點剜走如懿的皮肉。
“更何況，慧賢皇貴妃的薨逝，和如懿脫不開乾係，更彆說，臣妾今日險些因為如懿和淩雲徹被潑臟水。”
皇帝若有所思，將目光放在琅嬅身上；她的發妻大著肚子，臉上也都是懷孕的疲態。
甚至因為她是皇後，懷著孕坐著也隻能稍微靠一會兒；尤其是提到去了的高曦月，皇後瞬間紅了眼眶，看向如懿的表情恨不能把她千刀萬剮。
進忠在一旁默默看著，後宮爭鬥如何激烈，對他而言也都是樂子一場；他想要的隻有權力。
然而皇後如果不保養好神子，他現在最大的兩座靠山就要失去一半，因此，進忠也樂意隨時幫皇後一把。
“皇上，皇後娘娘前兒命六宮做了場法師，告慰去了的哲憫皇貴妃和慧賢皇貴妃，說是定郡王才俊過人，也不負二位娘娘生養一場了。”
皇帝點點頭，想到這兩個女人，臉上也有些哀戚，但看到如懿到現在一言不發的臉，他還是有些好奇。
“皇後說的有道理，隻是留烏拉那拉氏在辛者庫，也是後患無窮。”
“還是到朕的養心殿做個宮女，在朕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再翻出什麼事情，擾了皇後養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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