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血淚封沙 八十:南風吹落三春淚_金屋恨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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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血淚封沙 八十:南風吹落三春淚(1 / 2)

金屋恨!

元狩二年四月,漢軍剛剛出樂長安城不久,王太後的病就開始隱隱複發,隻是這次,不僅是長樂宮近身內侍宮女,就連王太後本人都沒有太過在意。隻吩咐道,按著蕭先生之前開的藥方繼續服用就是,數日下來,頭痛雖漸漸緩了,到底沒有完全恢複。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陳阿嬌正吩咐撤下般若殿裡一應地龍供暖,卻緩緩顰了眉,問道,“太後發病的時候,是劇烈的頭痛,還是和緩的?”

綠衣亦慎重起來,“聽長樂宮的人說,這次發病沒有以前劇烈,連以前常發生的目不能試也沒有,所以,侍候的人都很樂觀,說不日就能好呢。”

陳阿嬌的麵色便慢慢沉下來,“他們知道什麼?”她緩緩道,“所謂病不懼猛,而懼覆。我聽太後的病況,竟是極險的了。”

她便吩咐道,“準備一下,隨我去長樂宮。”

然而陳阿嬌的車馬還沒有到長樂宮,王太後就再次發病,這一次發病卻極是凶險,連人都陷入昏迷,不能醒轉,驚動了劉徹,拋下宣室殿裡所有的政務,伺候在王太後病榻前。

太醫會診後,俱皆搖頭,不敢稟告,劉徹便怒斥,“一群沒用的廢物,朕養你們太醫署做什麼?”唬的一群太醫儘皆跪在階下,連連磕頭,道,“臣無能,臣無能。”好在劉徹本就沒有太指望他們,看著心煩,道,“都下去吧。”吩咐楊得意道,“速請蕭先生進宮。”

衛子夫便上前,溫言勸道,“蕭先生醫術高明,太後又吉人自有天相,不會有事的。”

劉徹閉了目,緩緩壓抑下心中的淡淡惶恐,道,“也許吧。”

西北有戰報傳來,劉徹無奈,起身吩咐道,“待會蕭先生來為母後診治,子夫為朕問問母後病況。”

衛子夫攏袖應道,“是,皇上。”

不一會兒,明達引了蕭方進來,向衛子夫行過禮,便坐在太後床前,為王太後聽了一回脈,麵色沉重,寫下一幅藥方,道,“按此方,每隔兩個時辰服用。”又取出針灸,在王太後麵上人中,晴明等穴各紮了一針,便見王太後悶哼一聲,悠悠醒轉過來。

衛子夫便鬆了一口氣,跟著蕭方出來,問道,“太後既然已醒,是否已無大礙?”

蕭方淡淡的看著麵前溫婉美麗的女子,慢慢想起年前上元夜詭譎的晚上,“皇後娘娘,”他麵上平淡,緩緩道,“方不妨稟告實情,太後娘娘實已油儘燈枯,再也無法可設。”

這樣慘烈的四個字,輕輕的說出口來,連衛子夫也承受不住,退後了一步,無法置信,“先生說的可是實情?”

“方一生行醫,雖不敢稱杏林高手,但若還有絲毫辦法,又如何敢拿太後娘娘的性命開玩笑?”

衛子夫霍然回頭,揚聲吩咐道,“來人,去宣室殿請陛下前來。”

采青站的遠遠的,看二人麵無表情,心下便知情況必是極險的,躬身道,“是。”連忙去了。

劉徹匆匆趕回的時候,心中已有淡淡的不祥預感,待見了蕭方神色,便知無幸,隻是不由問道,“真的不能用藥了麼?”

“太後一輩子耽思竭慮,其實身子衰敗,早有顯現。臣調養了這麼久,終究到了這個地步,束手無策。”

蕭方想了想,道,“每日用針灸紮穴,可以緩解。隻是到了最後,隻能用人參來吊命了。”

蕭方的醫術人品,劉徹素來知曉,也就不再強求,蕭瑟道,“有勞蕭先生了。”

長樂宮裡頻繁送上來的藥,讓王太後隱隱了解到一絲實情,而自己身子越來越沉重,自己又如何不知曉。這一日,蕭方為她施完針,她展眉,緩緩問道,“蕭先生不妨實話相告,哀家還能支撐多久?”

身後站著的內侍明達便泣不成聲。

蕭方緩緩斟酌了一下,道,“臣儘力施為,可保娘娘大半個月無虞,剩下的日子,便隻能依靠補品了。”

王太後便點點頭,生命慢慢看到重點,心中竟無一絲哀婉之意,反而看到更清明。那一年,她從娘家出嫁,嫁入金家,夫妻和順,育有長女,曾經以為,她的一生,就是這個樣子了。卻不料,母親因了一個卦象,將她從夫家生生搶回,送入了太子府邸。

有時候想想,徹兒雖然一生未見母親的麵,骨子裡的果決,竟和母親一模一樣。

果然是極貴之命,一步步,登上皇後之位,到最後,入主長樂宮。可是到了生命終結之時,念著這些,便有些穿鑿了。到了此刻,最牽掛的,還是自己的兒女。

她的四女一子,除了曇兒,表麵上看起來,似乎都很幸福了。隻是,生為母親,她卻為他們心疼,心疼他們所謂幸福裡的荒蕪。

修成早年喪夫,牽扯著一雙子女,在皇族裡尷尬的生存。

平陽亦成孤寡,執著於權利,隻怕早晚,會觸到徹兒的逆鱗,到時候,她若不在,平陽怎麼辦?

隆慮少年放蕩,到了她這個年紀,可會後悔?

還有曇兒,此生,辜負最深的,便是曇兒。為了她和徹兒的前程,親自送她上和親的險途,縱然眼裡沁出血來,也沒有哭。

所有的兒女裡,如果說,她最對不起的是曇兒,那麼,她最牽掛的,是徹兒。

這麼多年來,看著他在一代帝王的路上越走越遠,雖然欣慰,卻也憂慮,憂慮他遺忘了最初的本心,日漸狠絕,哪怕親手傷害最愛的人,也不知道後悔。

到了最後,站在世界的最高處,孤獨一人。回過頭來,若是連母親都不在了,還有人可以相依偎?

時間如水,緩緩流逝,哪怕是帝王,也留不住母親日益消逝的生命。隻好召回了所有的姐姐,守在母親身邊。

到了半個月後,王太後一度病危。

右北平送來了柳裔的戰報,劉徹無心去看,守在母後身邊半日,終於回到宣室殿。卻被戰報裡的消息所震驚。

“母後,”劉徹含笑道,眸底有著深深的悲涼,“前方來了戰報,說長信候柳裔長途奔襲匈奴王庭,解救回了南宮皇姐。皇姐正在趕回的路途中呢。”

病塌上,王太後眸子便亮了亮,隨即黯淡下去,“徹兒,”她悠悠笑道,“你不必拿這樣的話哄母後了。”

“母後,是真的。”劉婧亦在病榻前,含笑道,“婧兒亦看了戰報,你就算是為了曇妹,亦要多撐著些。”

劉徹派往接劉曇的侍從在朔方城遇見了柳裔的大軍。

劉曇隨侍從飛奔回京。

“長公主,”侍從看著劉曇身上迸裂的傷口,不忍道,“我們歇一歇再走吧。”

劉曇在奔馳的馬上回過頭來,冷冷道,“什麼叫事有輕重緩急,你可知道?”

母親躺在病榻上,苦苦等候她的歸來。這個時候,她如何能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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