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酒的武藝稱得上“精妙絕倫”四個字,但那六個巫兵顯然也精通兵擊,手上一招一式雖然樸實到了有些難看的地步,卻凶險萬分,緊密配合之下,仿佛一台高速運作的絞肉機器。
唐猊甲時不時撕開一道裂口,刀背、盾麵和矛柄重重砸落。
若非有堅!緩和刀矛力道,韌!削減衝擊傷害,兩層特性守禦加持,隻怕陳酒此刻已經變成了一灘肉泥。
饒是如此,他身上也湧流著汩汩鮮血,胸腹間幾抹可怖的傷口堪堪避過了要害,又被神眷迅速修複,看上去慘烈無比。
身後,陰兵法相甲片碎裂,身影越發稀薄。
呼!
一記矛頭刺向腦門,陳酒側頭一閃,半空中的長矛勁頭渾然一變,向下抽打在左肩。
陳酒身形猛地一歪,抬刀絞住矛柄,右側卻襲來了一陣勁風。眼簾中一顆缺了角的牛頭不斷放大,斷口骨茬直紮眼睛。
——不知為何,巫兵的特性能夠修複絕大多數損害,唯獨修複不了它被斬斷的牛角。
間不容發的關頭,
陳酒抬起一腳踢在巫兵的胸甲上,腿骨爆出一串不堪重負的響音。
“嘶……”
巫兵舉起重刀,對準了膝蓋,陳酒右肩上的小白蛙肚子卻一脹,陽五雷吐滿了牛頭!
巫兵甲軀一滯,匆忙探手抹去臉上的雷光,視野剛恢複清晰,鮮紅雙目中便映出了一柄裹著斑駁銅色的矛鋒!
噗嗤。
頭盔高高飛起,矛頭戳穿麵目。
巫兵身上的銅甲嘩然一下子崩離,暴露出一具被歲月侵蝕殆儘的皮包骨。
陳酒手腕一翻,
壓住了矛柄的刃口猛地向上方滑去,割碎了持矛巫兵的幾根指頭,長矛砰一聲墜落在祭壇上。
戰局陡然傾斜,巫兵們的軍陣被撕扯得一時有些散亂,旋即便要重新聚攏。
“沒機會了。”
陳酒握緊刀柄,雙目炸開懾人的精芒。
颯遝!
三顆牛頭拋上高空。
刀光剛落,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間,陳酒眉頭驟然一擰,腳步前蹬暴退數步,堪堪避開了剩下兩個巫兵的兵器。
他舔了舔牙齒,齒間彌漫著腥甜的鮮紅。
“還剩倆。”
“……”
兩個巫兵對望一眼,緊接著,做出了一個完全超出陳酒意料的動作。
——它們同時將兵器插入了對方的胸膛!
內訌?窩裡鬥?
陳酒情不自禁一愣神,隻見兩個巫兵一下子化作崩爛的碎甲骨屑,朝兵器上纏裹而去。不僅如此,祭壇上那另外四堆青銅甲片,連同周圍一大片人牲重包裹的煞團,被長鯨飲水般吞了過去!
“艸!”
陳酒罵了一聲,不假思索便揮出一輪寒芒,刃口砸在上頭,卻被重重彈開。
煞氣、甲片和枯骨驟然凝結成一點,轟然炸碎。
陳酒一揮袖袍,閃開撲麵的塵煙,瞳孔微微一縮。
塵煙中探出了兩顆牛首。
再往下瞧,是袒胸露辱的佝僂身軀,八隻腐爛得露骨的牛趾,一條稀疏馬尾巴。
這副尊容看上去乾瘦又猥瑣,比起威風凜凜的巫兵簡直活像個乞丐。但陳酒的心臟卻開始砰砰狂跳,難以壓抑的狂跳。
“槐江山有天神焉,其狀如牛,而八足二首馬尾,其音如勃皇,見則其邑有兵。”
——《山海經·西次三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