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管內逼仄又悶熱,抬頭往炮口一望,隻能望見被淡紅侵染的白茫茫天幕,讓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坐井觀天這個詞語。
軍陣上空,雪花飄灑,時不時閃過一抹黑白相間的羽翼,翻飛起落。
那是陳酒在路上新捉的西伯利亞銀鷗,白羽褐紋黑翅尖,比起貓頭鷹更加隱匿,視線緊鎖那一台鮮豔醒目的大紅甲胄。
達達尼昂其實有一句話說得沒錯,“力量必然標注了價格”,而在陳酒這裡更是明碼標價。為了闖到這一步,仲甫水丹已經用掉兩口,而當下天光大亮,隱身效果也被大幅減削。
達達尼昂的甲胄屬第一檔,某種意義上代表了這個位麵蒸汽工藝的最高端水平。
若是換個場合,陳酒不介意和它碰上一碰,可就眼下的情況來看,貿然一頭莽下去,鬨些更大的亂子,回去向黃南塘交差容易,卻未必真能取得法蘭西最高指揮官的性命。
“時機……”
陳酒眼睛半閉,舔了舔齒間的丹丸。
魏氏金液小還丹
他不指望達達尼昂卸去甲胄,像隻剝洗乾淨的肥羊那樣任他宰割。他等的隻是對方喝一口水,吃一點兒東西……
日頭漸漸高升。
陳酒不慌不忙,指尖輕輕叩打刀脊,像一隻伏在草叢裡的獵豹,等待著獵物低頭喝水露出喉嚨。
幾輪搜查一無所獲,軍陣也漸漸安靜下來,覺得那隻幽靈已經被陽光驅散而逃。
一時間,陳酒耳畔隻剩下金鐵的轟鳴,額頭覆上薄薄一層汗。
驀地,
陳酒雙目一睜。
金色鳶尾花旗幟下,一個紅頭盔的士兵向大紅甲胄捧上小鍋,鍋裡是熱氣蒸騰的熱水和幾段泡得鬆軟的法棍麵包。
大紅甲胄雙手捧過小鍋,掀開麵甲,精鋼材質的行軍鍋在那雙手鎧裡脆弱得像雞蛋殼,一接手便捏出了幾個凹坑。
就是現在!
陳酒嘎嘣一聲咬碎小還丹,雙目中精光暴射如寸芒。
借花獻佛
炮管內的山文甲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個嘴巴微微張大的高鼻梁兵士。
借花獻佛
借花獻佛!
最後一次與紅頭盔置換,陳酒的雙腳重重落在大紅甲胄的對麵,膝蓋微屈,沉肩墜肘,緊隨其後的刀光如驚鴻踏雪。
颯遝
噗!
沒有任何懸念,麵甲下的臉龐也瞬間被鋒芒磨碎了輪廓,如同被擊碎的水麵。
陳酒卻一眼愣住。
眼前這個人,眉眼青稚,胡子都隻有一層薄薄的胡須,蜷在甲胄內畏畏縮縮。這樣一個年輕人,怎麼會是軍隊的主帥?
幾乎同一時間,那個被換出去的士兵站在機車外殼上,一把掀開了紅頭盔。
高鼻梁,薄嘴唇,嘴角兩撇小胡子,標誌性的卷發格外引人注目。
“歡迎光臨。”
真正的達達尼昂打了個響指,語氣戲謔,
“巫師先生,那就就請你永遠留下做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