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很藍。
雖然是冬日，但今天陽光很好！威廉領著杜明賢來到公園裡一處風景不錯、人還少的涼亭。兩人在石桌上攤開了桌布。
“咱們好像很久都沒一起吃午飯了，小老板？”威廉如同開寶箱一樣開著自己的飯盒，咧著嘴笑道。
“主要是你忙！以前隻是下午賣會兒點心，無所事事到要不就去酒吧；要不就纏著我給你做各種不知道從哪兒看到的美食！現在你一大早就來學校，回來繼續賣點心不說，晚上還要批改作業和備課！”
“哈哈，是啊！”
“對了，平時不都是和範老師或者其他老師一起吃的嗎？”
“今天是特意為了感謝小老板！”
“哇！天哪！竟然能跟偉大的‘威廉大人’一起吃飯！真是莫大的榮幸、天大的恩寵啊！”杜明賢故意用誇張的語氣說道。
“沒開玩笑！我是真的想要感謝——如果不是小老板當初收留了我，我現在也過不上這種從前根本不敢想的忙碌、卻快樂充實的生活！”
看威廉一臉認真，杜明賢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我也是因為確實需要個員工罷了！況且你也沒必要這麼客氣，現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對生活認真的回報！要是好吃懶做、遊手好閒、不思進取的話，彆說學校不會用你，連我都會開除你！”
“哈，被教訓了一頓啊！”
“不是啦！隻是覺得你真的很努力…當然，我也很努力、虞瑩也很努力、每個為了幸福生活而奮鬥的人都在努力著！”
“生活有了盼頭，活著有了意思，自然就會努力了！不過想當初我剛下戰場時，也是過了一段行屍走肉般的日子啊！”
“是嗎？”
“那個時候每天渾渾噩噩，甚至覺得就算是醉死在哪兒都不意外！不像現在，雖然辛苦了一天，但在晚上睡覺前還是非常期待明天的到來！”
對於這話，每天晚上就在琢磨第二天做什麼美食，甚至有時候會因此興奮地無法入眠的杜明賢非常能夠認同！
“‘期待明天的到來’啊…唔，真羨慕二位啊！”
網吧老板秦重峰接過杜明賢的盒飯時，和他閒聊了幾句，無意間就聊到了中午和威廉的對話。
“威廉老師也好，杜老板也好，還真是有夢想、有追求的人啊！”
“也不是那麼了不起的事情，隻是踏踏實實地做著力所能及的事情，僅此而已！”
“可是威廉老師是在教書育人，杜老板也是在為了居民食業大事操勞，相比之下我的網吧可就太頹廢啦！來這裡的都是些沒什麼可期待的人…”
“可要是沒你的網吧，他們都要露宿街頭了！你今天怎麼了？平時不一直都樂嗬嗬的嗎？”杜明賢納悶，因為明明秦重峰是他認識的人裡最樂觀的！
“有個常年在我這裡的客人…不會再來了…唉……”秦重峰長歎一口氣，眼神望向了一個空座位。
“是…怎麼回事？”
“瘋了。”
“為什麼？”
“故事有些複雜…杜老板想聽的話，咱們出來說！正好也陪我散散步吧？”
杜明賢點點頭，覺得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男人是真的是有了苦悶的煩惱，需要有人傾聽——
“這附近有個人力資源市場，杜老板曉得吧？”秦重峰本來想點煙，又想起杜明賢不喜歡煙味所以放回兜裡。
“知道，不過平時不會去。”
“希望杜老板這輩子都不用去！因為那裡的人都不被當人看！”秦重峰的眼神陰暗起來。
“你的意思是…廉價勞動力？”
“不！是管做不管休、管死不管埋的牲畜！就像我那個叫‘老黃’的常客一樣！”
語帶憤慨，秦重峰講述了“老黃”的故事——
老黃的一天一般是早4、5點就要起床，不過不同於差不多時間起來的杜明賢絕對要吃頓豐盛、健康、美味的早餐；老黃的早餐一般就是就著碗白粥吃兩個蔬菜煎餅，自然味道和衛生等是不會考慮的。
吃過早飯後，老黃會等著人力中介的招呼，把他和其他和他一樣對工作翹首以盼的人們帶走——目的地一般就是販賣體力的工產、工地等；也偶爾有快遞員、公司後勤、酒店保安、餐廳服務員等。
老黃不願做領月薪的工作，因為按他的話說“好像是被賣給了工廠”。可日薪結算不僅工資低不穩定，也經常會被“工頭”無故克扣，當然也不會管你工作時受傷之類的情況！
辛苦乾完一天，老黃就會在秦重峰的網吧裡玩一些網絡遊戲。餓了就點份網吧裡最便宜的“土豆絲蓋飯”、渴了就喝飲水機裡的免費水、困了就直接睡在網吧的座位上，直到沒錢了才會繼續出去找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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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日子說是“逍遙自在”也好、說是“得過且過”也好，都是人家老黃的選擇，秦重峰什麼都不會說，反而因為老黃為人幽默風趣，兩人還成了好朋友！
然而，最近幾個月蒼啟市區大整改，雖然大人力中介還在，但許多黑人力中介被取締，不管是秦重峰的網吧也好、老黃這樣的勞動者也好，一下變得“清閒”許多！
後來，老黃消失了一陣子，秦重峰想他或許是回老家了，也就沒在意。
可就是今天，才聽來網吧的一個同樣認識老黃的客人說，老黃根本就是走投無路了，甚至連身份證都賣掉了！最後被發現已經瘋瘋癲癲地在大街上亂竄，成為了一個瘋掉的流浪漢！
“大概…就是這樣吧。”秦重峰又下意識地拿出了煙，看來是真的很煩心。
“該同情他麼？我總覺得有些自作自受啊！”杜明賢並非鐵石心腸，隻是覺得老黃與其說是不幸，倒不如說是一直“得過且過、太陽暖和”！
“誰知道呢？同情不同情的，人已經瘋了…說不定現在已經死在哪裡了也未可知？不過不會有任何人會去注意，甚至連我都懶得去管了！”
“每天都有失去生命的人，我不覺得這種不肯努力的人會讓我有什麼共鳴。”杜明賢知道和秦重峰不必拐彎抹角，於是說出了自己所想。
秦重峰不置可否，不過還是得為老黃說一句“老黃他也努力過啊！隻是有的人的努力是為了更好的明天，而他的努力隻是為了能活到明天罷了——當然，那也是個絕對無所期待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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