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當一聲,大刀落地,而杜雲錦也翻身上了搭台。
“小……公子。”喜鵲吃驚的大喊一聲,陳三伸手想抓,哪裡抓的住,杜雲錦那矯健的身子已經上了台去。
糟糕,這女人瘋了不成?行刑之時喊住手,這是要劫法場?蕭顏整個的蒙了。
逃吧,總不能陪著這瘋女人一起受死?
然而,該死的,他竟然抽風的爬上了台,一把拖住杜雲錦,對那官員道,“抱歉,我弟弟,腦子有病,一時沒看住。”
“大膽。”官員手裡驚木一拍,蕭顏手一抖,就想拽著杜雲錦跑。
哪知杜雲錦一把推開他,“下去。”然後,拱手對那官員道,“大人,草民覺得此案有隱情。”
“你覺得?”官員幾乎要被氣樂了,“來人。將……”
“慢著。”杜雲錦一抬手,隨後,低頭,問那婦人,“告訴我,你是冤枉的?”
“嗚嗚嗚…”然而,婦人沒有回話,隻是悲戚的哭了出來,低低的哽咽竟然緩緩的變成了嚎啕大哭。
“放肆,你竟敢大鬨刑場,來人,給本官拿下!”官員立刻發威起來。
“慢著!”杜雲錦冷眼掃了掃圍攻而來的侍衛,最後將目光鎖在了那名官員身上。
“大人,請問這名婦人身犯何罪?”
“生性淫、亂,與人通、奸,不惜謀殺親夫。”那官員一字一句念道。
“哦?可有人證物證?”杜雲錦不緊不慢的問。
一麵用眼角的餘光飄向婦人,看她這情形,八成是被屈打成招的。
“本宮辦案,何來你這刁民來問,來人,還不快給本宮拿下。”官員似乎很不耐,怒喝。
“沒有嗎?難不成大人找不到證據,對這婦人屈打成招不成?”杜雲錦嬉笑的大聲嚷道。
“啊?屈打成招呀?……”
“依我看,她也不像那種女人…”
“對哦,平時,他們夫婦二人好的跟蜜似的,怎麼會呢?”
孰料,杜雲錦話一出,人群中立刻又熱議開來。
“誰說本官沒有證據?”官員眼看眾口難平,硬來是不行的,隻得忿忿開口。
“哦,那,不如拿出來給我們瞧瞧,畢竟這也是一條人命,要死也得死個明白,不是嗎?”杜雲錦正了正神色,說道。
“好,本官今天就讓你好好瞧瞧。”官員一臉陰沉,手中的狀紙扔到了地上,“這上麵都有她的畫押。這犯婦因天生美貌,不甘寂寞,與人私通不算,更將其親夫用毒藥毒死。”
杜雲錦撿過狀紙,粗略一看,卻發現其中漏洞百出,不由得臉色也跟著陰沉了下來。
“大人。”杜雲錦厲聲叫道,目光灼灼,“這份畫押根本不足以證明她犯了死罪。”
此言一出,不但那名官員,甚至底下的群眾也瞬間嘩然起來。
“什麼?”官員雙眼突出,驚駭的瞪著杜雲錦。
“草民要說的是,這份畫押根本不足以證明這婦人犯了死罪。”杜雲錦中氣十足的重申了一遍,晌午的陽光暖暖的灑落在她身上,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金黃色的光暈。
全場頓時又一片死寂。
眾人翹首望著台子上的少年,光環之下,她修長俊逸的身影卻如同正義的化身一般。
蕭顏也有那麼一瞬的錯愕,這女人果然是瘋了,簽字畫押的事,她還能扳回來不?這種事除了當今皇上,誰有這能耐?
他後悔上來了,可是,想下去,可腳步卻不聽話的站著不動。
好吧,一會萬一官兵要抓這女人,他好歹能第一時間帶著她跑。
不為彆的,就為這女人救過他一命。
他權當報答救命之恩了。
“爺,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竟然敢鬨法場?”二樓,安子也站在窗邊,好奇的看著那台上的少年,無端覺得非常眼熟。
小子?趙天煜眸色微深,唇角不自覺的揚起。
樓下
“請問大人,犯婦殺夫的動機是什麼?”台上,杜雲錦神色陰冷的望著上麵肥碩的官員。
“私通他人,害怕親夫知道,故將其謀害。”官員傲慢的回答。
“那麼,請問那名私通的男人現在何處?”杜雲錦繼續問道。
“這……”官員突然一懵,蹭亮的腦門竟冒了些冷汗。
他,確實是疏忽了,當初一看到此女妖豔的樣貌,便不由得斷定她不是良家女。
“大人,如此重大的疑點,大人該不會是遺漏了吧?”一看他的神色,杜雲錦便篤定了這一點。
“這,這算什麼重大疑點?此女生性妖媚,勾搭的男人何其多,誰又一個一個去查?”官員抹了把額頭的汗,咬牙道。
“是嗎?大人見到了?”杜雲錦眨巴著澄澈的大眼睛,好奇的問。
“放肆,此等淫穢之事,本官怎會見到?”官員用力一拍桌子,怒目瞠視,好像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哦?大人沒見到嗎?那誰見到了?大人要不要叫那個人出來證實一下呢?”
“什麼?”官員一愣,隨即明白掉進這白麵小子的陷阱裡了。
“怎麼?沒有嗎?”杜雲錦嗤笑道,眸中閃過冰冷的譏諷。
什麼叫草菅人命,這就是呀!什麼叫昏官,這就是呀!
“你,你敢審問本官?”官員氣的渾身發抖,“來人。”
“慢著。”杜雲錦立刻喝止那些要上前抓她的侍衛,“你們可聽好了,若敢胡來,我可保不住待會會發生什麼哦?”
眾人愣住,麵麵相覷,最後又將目光望向官員。
“大人,草民也隻是心中有惑罷了,大人何必動怒呢?”杜雲錦輕輕一笑。
頓了頓,她繼續開口,眸中跳躍著狡黠的光,“既然沒人出來證明犯婦與人私通,那麼,私通罪名不成立,若大人再拿此事說話的話,她,可是可以告你誹謗的哦。”
“你你你……”官員麵色紫漲,口裡直哆嗦。
“好了,與人私通不成立,那麼,又為何謀害親夫呢?顯然這條動機站不住腳的。”
“那麼,我們現在來分析第二條,既然說犯婦毒死了親夫,可有人證物證?”不給他有任何喘息的機會,杜雲錦又快速追問。
“當然,”官員此刻又恢複了點精氣神,沉聲道,“此案發生時,她左右的鄰居皆看到了死者臨時前的慘狀,而且,當時隻有犯婦一人在家。另外,據仵作驗屍,死者身中砒霜之毒,而就在死者家裡,還剩下的半碗骨頭湯裡也驗出了砒霜之毒。”
“哦?這樣?可是為何這份畫押上沒有藥房老板的簽字?據草民了解,砒霜屬於禁藥,凡是普通百姓購買,不但限量,更是要登記在冊的。”杜雲錦說出心中的疑惑。
“哼,這有何難,說不定是這犯婦很早以前就買好了的呢。”官員發問。
杜雲錦凝眉,走向婦人,折扇輕輕抬起她的下巴,“你,有買砒霜嗎?”
婦人瞪著淚眼,茫然的搖了搖頭。
“那,可以把那天你相公死前的一些細節再說一下嗎?”杜雲錦輕聲問,讓她再繼續回憶那天慘痛的經曆,對她來說確實很殘忍,然而,卻隻有這一個辦法。
“嗯。”婦人卻還是聽話的點點頭。
時間一點一點流淌著,無聲的人群也在靜靜的凝聽著婦人哽咽的話語,都好似看到了那夜慘痛的一幕。
杜雲錦側耳傾聽,一點一點從婦人的口中聽出了端倪,片刻後,不由得歎息了一聲。
“大人,草民對此案情已經有所判斷。”片刻後,杜雲錦直起身來,冷峻的說道。
“如何?”官員眯起猩紅的眸子,森冷的問。
“但是,為了更確信一點,草民想請大人和在場的看官們做個見證。”杜雲錦繼續說道。
“好,你要如何去做?”不知為何,麵對如此正氣凜然的杜雲錦,官員竟腦袋空空的跟著她後麵照做。
“大人等下便知。”杜雲錦很是淡定從容,吩咐,“請大人準備好以下物品,爐灶、半斤豬骨頭、生薑、料酒、醬油醋、還有最最重要的作料,莽草子。”
“哦?你想在這裡熬湯不成?”官員輕蔑的問。
“是的,大人若想知道答案,隻需照做便是。”杜雲錦自信滿滿的說。
“本官倒要看看你能耍什麼花招?”官員神色淩厲,一麵吩咐人照做。
——
不消片刻,東西準備妥當。
杜雲錦走到婦人跟前,攙扶她起來,望著她迷茫的眼神,她輕聲安慰,“彆怕,把你那日怎麼給你相公熬的湯,現在再熬一遍即可。”
婦人不知她究竟要做什麼,但這少年顯然想幫她,於是,雖然手腳都有鐐銬,她仍舊認真的當場做了起來。
很快,骨頭湯的香味便蕩悠悠的散開。
杜雲錦拿著小勺舀了一點,舉起,大聲道,“大人,您說此湯有毒嗎?”
“這這……剛才並未放砒霜,當然是沒毒了。”官員結結巴巴的說,不知道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哦?大人如此肯定,那您不如您嘗嘗。”杜雲錦舀著湯便向前走去。
“放肆。”官員身子向後一傾,凝眉看著她手裡的湯匙,“犯婦煮的湯,本官怎麼會去喝,豈有此理。”
“哦,”杜雲錦恍如醒悟一般,道,“既然大人不肯喝,那就由我代勞了。”
說罷,杜雲錦一仰頭,一飲而儘。
“哦。”台下,人群中發出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誰也不知道這湯裡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頓了頓,杜雲錦舔著唇瓣,貪吃的小貓般嬉笑道,“哈哈,沒毒,大人,你可是錯過了絕佳的美味哦。”
“哼……”官員氣的吹胡子瞪眼,他又怎麼會在乎這種將死之人做的湯,真是晦氣。
杜雲錦無所謂的搖了搖頭,又返身來到鍋邊,將台子上的莽草子撒進了鍋裡,又用筷子亂攪了一通。
立刻的,香味似乎更濃烈了一些。
“大人,這下要不要嘗嘗呢?”杜雲錦又舀了一勺,問。
“哼,嘗就嘗。”剛才沒嘗,在眾人麵前已經有失顏麵,這次可不乾了,反正沒毒的東西。
“嗬嗬,大人當真要嘗?”杜雲錦望著湯汁逐漸的泛紅,冷笑著繼續說,“算了,還是讓你身邊的那條狗嘗嘗吧。”
她眸光落在他腳邊的狼狗身上,隻見它猩紅的眼睛正嗜血的瞪著自己。
“放肆,你覺得本官連條狗都不如嗎?”
“當然不是,大人比那條狗當然要尊貴很多,隻是,我也是替大人著想呀。”杜雲錦戲謔的說,眸間閃過譏諷,“何況,這湯是有毒的,大人還敢喝嗎?”
“什麼?”官員被弄的迷糊起來。
底下的人也嘰嘰喳喳議論開。
不過,看著杜雲錦冰冷的眼神,官員還是沒了底氣,便讓人牽過了狼狗。
杜雲錦冷然一笑,便將整隻鍋都端到了狼狗的嘴邊。
噴香的味道立刻讓狼狗狼吞虎咽起來。
眾人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哪個精彩的鏡頭。
想不到這小丫頭懂的倒不少。二樓裡,趙天煜獨自靠在窗邊,靜靜的觀看著這一幕,一雙幽深的眸子始終沒有離開過那張朝氣靈動的小臉。
嘎…
同時,樓下人群中忽地都瞪大了眼睛,隻見那條狼狗剛吃過沒一會,就尖叫著,隨後便倒地抽搐起來。
“啊,就是這樣的,那天見王生也是這樣死的。”人群中開始有人說話。
“是的,也是像這樣七孔流血。”那天見過現場的人開始發言。
官員抹了把臉,心頭突突亂跳,該死的臭小子,剛才若是他喝了,隻怕現在倒地死去的就是他了,嗚……好險。
“不,怎麼會?”婦人沉沉的跌坐在地,錯愕的叫道。
“大人,現在一切真相大白,真正的罪魁禍首是它。”杜雲錦突然攤開掌心,露出一點莽草子。
“這不就是普通的茴香嗎?”有人開口。
“哼,此物形同茴香,卻有劇毒,尤其是熬在骨頭湯裡,更能生出砒霜。”杜雲錦吸了一口氣,沉沉的道,“是以,犯婦的相公是被這東西毒死的,那日,犯婦從她相公包裡發現了這個,以為是茴香,便放進了肉湯裡,所以,發生了慘劇。”
“相公…相公…”突然的,婦人仰頭向天,聲嘶力竭的喊起來,淒愴沙啞的聲音遲遲的回響在天空。
杜雲錦無聲的望著她,鼻頭酸酸的。
對於她,也許不知道這個真相或許更好。
但是,生命誠可貴,也許,是她的相公冥冥之中不想讓她含冤赴死呢。
相信,過了這一關,她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呢,生活還是可以繼續的。
二樓,趙天煜神色凝重,望著杜雲錦的眼神之中,卻也劃過一抹激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