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纘仍舊一門心思撲在遊擊大隊的工作上,因為隊伍壯大了,張家祠堂容納不了四五百人,他隻留下譚英中隊駐紮在遊擊大隊本部,第一、二、三中隊部便分彆設在李直平、胡遠明和張大叔家裡,一二三中隊互為犄角之勢,同時拱衛著張家祠堂,這樣一來,以張家祠堂為中心,玖華鄉便形成一個小小的抗日根據地,再說,他們還有安樂溝那個大本營呢。
孫大富也在自己家裡設了個隊部,他這個偵察隊的人不多,除了他和姑娘婆婆,陳堅帶來的諜報組也歸到孫大富偵察隊,再加上大老吉手下的幾個叫花子。孫大富的家離張家祠堂近,平時,人們見孫大富都沒怎麼跟張纘接觸,可是,孫大富家的鴿子卻頻頻地飛出去,又頻頻地飛回來,一有什麼重要信息,孫大富便鑽進屋後的鬆林,從張家祠堂後門進到張纘的大隊部。
因為規模擴大了,這支隊伍又參差不齊,除了農民、獵戶和解救下來的遊擊隊員,還有一部分是從土匪隊伍中跑過來的,麵對這樣一支隊伍,張纘不得不抓緊整訓隊伍,訂製度,搞約法。把張幺妹送上山之後,張纘一刻也沒閒過,張纘遊擊隊所有的人都明白,他們的張隊憋著一股氣,這股氣憋的就是鬼子漢奸,也不知哪一天,這股氣會爆發成怒火。
張纘一忙,就沒時間回家。沒想到,這天,他爹派管家張爾鬆把他找回家。
張纘一踏進家門,就覺察出家裡的氣氛異常,張家的好幾位老親都坐在大廳裡。
“爹,我正忙著呢,您把我叫回來,莫非有什麼急事?”
張文成說“我知道你在忙正事,我今天要說的呢,也是正事,既然是正事,就不能耽誤。”張文成說著,看了看大廳裡坐著的老親,老親們一個個直點頭。
“您說的正事是……”
張文成看了看管家,說“老張,你把我們的正事說給他聽聽。”
張爾鬆這才慢吞吞地說“少爺,你也老大不小的了。這些年,你一直在外奔波,有多少時間落過家?老爺的意思是,想把你的婚事給辦了……”
張爾鬆的話還沒說完,張纘就從座位上蹦起來“爹,虧您想得出來!張幺妹屍骨未寒,你們居然讓我成親!”
張文成平靜地說“要不是幺妹子走得突然,我還想不到讓你成親呢。”
“這不可能!”張纘的話斬釘截鐵,幾乎沒有商量的餘地,“您就沒看見,鬼子漢奸像一把刀,時刻懸在頭上,我哪有心思結婚?”
張荊璞開腔了“張纘兄弟,我覺得,你爹的話有一定道理,打鬼子和結婚,兩者之間並不矛盾。你知道的,人類總得繁衍後代,你的抗日遊擊隊,總得後繼有人……”
張纘打斷張荊璞的話“如果打鬼子還期待我們的後代,那中國早就亡國了!你們放心,日本鬼子就這一兩年了,等過了這兩年……”
張文成的眼眶濕潤了,他說“纘兒,萬一——我是說萬一——萬一子彈不長眼,打到你身上,我們張家,豈不就……”
張纘說“我哪會這麼倒黴呢?您放心,打向我身上的子彈,日本鬼子還沒造出來。”
張文成說“在這次戰鬥之前,你想到過幺妹子會殉國嗎?我們張家,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幾百年,我們打過官府,打過土匪,也打過洋人,我們不怕流血掉腦袋,但是,我不希望誰給我開一張空頭支票,我是很講實際的人。我都這把年紀了,看見你結婚了,我才放心。不管你有沒有本事保護自己,我可不敢保證,老天爺不提前請我回老家……”說著說著,張文成潸然淚下。
楊氏說“纘兒,你就依了你爹吧,這些日子,你不知道,你爹是怎麼熬過來的,他一天到晚念叨的,就是你的婚事。”
張纘煩躁地吼叫起來“彆說了!”他突然從腰裡拔出短槍,把槍口對準自己的腦門,“你們再說,我就一槍把自己打了,免得你們一天到晚操心。”
張文成不慌不忙地說“要死,也輪不到你吧。”張文成一邊說,一邊從兜裡摸出一把手槍,頂住自己的太陽穴,“既然你想死,那我就陪你一起死。我死了,就管不了你有沒有後人,最起碼,我是有後人的!”張文成看著張纘,“要不,我們一起數一二三,數到三,一起摳扳機?”
張纘的腿立刻軟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叫一聲“爹——”伏在地上,再也起不來。
張爾鬆趕忙跑過去扶張纘。
張文成厲聲喊道“老張,彆扶他,讓他給我陪葬吧!”
張爾鬆慢慢地扶起張纘。張纘淚流滿麵地說“這結婚又不比請個仆人,一拉個人來,就能結!”
楊氏撲過去搶張文成手上的槍“老爺,纘兒已經鬆口了。”
張文成任楊氏把槍奪走,臉上不動聲色地露出一絲兒微笑,他說“你不用操心,人,我已經給你選定了。”
張纘又跟爹急起來“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還要為我包辦嗎?”
張文成說“你放心,你爹也不是老糊塗,我掂量過的,我選的人,估計你心裡也通得過。”張文成朝楊氏使了個眼色,楊氏邁動一雙小腳,顫巍巍地走過去,推開會客室的門,一個身材姣好的女孩嫋嫋婷婷地走到大廳上,眾人一看,那女孩不是彆人,正是這些日子一直在張家幫忙辦喪事的陳桂花。
楊氏問桂花“桂花,你願意嫁到我們家,做張纘的妻子嗎?”
桂花的臉羞得通紅,他看了一眼張纘,馬上把頭低下去,然後使勁地點了幾下頭。
張纘說“娘,你們這……你們這……連媒妁之言也省去了呀?”
楊氏說“纘兒,這你就放心吧,昨天,我們已經派人去陳家說過了,媒人就是你張荊璞大哥。”
張纘還有什麼話說呢,看來,爹和繼母把一切都想到了,隻把他一個人蒙在鼓裡,張纘隻好說“好吧,日子由你們定。”
張爾鬆立即說“日子也看好了,良辰就在今天。”
張纘一聽,又驚愕得張開大嘴,合不攏去。
張文成說“你驚訝什麼?擇日不如撞日,我們翻過黃曆的,今天的日子最好,趁諸位親友都在,這兵荒馬亂之際,我們一切從簡,就這幾個己親,在一起喝餐酒,把事情幫你們辦了,你準備跟桂花進洞房吧。”
張荊璞一轉身,從門外叫進張鬆柏和張鬆林,讓張家兩兄弟當伴郎,伴娘則由桂花的姐妹蘆花,加上張纘舅舅家的一個表妹充任。楊氏變戲法一般拿出兩套新人的衣服,由伴郎伴娘幫忙給兩個新人換上,這邊,張爾鬆請出祖宗牌位,點上兩支大紅燭,外麵點燃一萬響的大鞭,大堂上,兩個新人把天地祖宗一拜,再拜過父母,又夫妻對拜,就被伴郎伴娘送入洞房。